没有夸张和荒诞,就不容易酿造笑声,但是如果没有细节的真实作基础,使观众丧失了真实感,同样不可以引发笑声。只有让观众感到这一系列具体事件有一定的真实性基础,才能相信相声演员的表演,才会很投入地进行欣赏心理活动。因此,这就要求相声作品中的细节是真实的。所谓细节,就是相声作品中所描述的某些细小而生动的情节。这些细节往往是生活中常见的,为广大观众所熟悉和理解的。这种细节的真实不仅有助于加强作品的真实感,同时又有利于映衬出情节夸张和荒诞的有悖情理,这样才形成了一种若虚若实、若是若非的可笑的艺术意境。有了这种意境,那就会很自然地产生出炽烈的舞台效果。如果只把情一味地夸张,一味地荒诞,而没有细节的真实作依托,那末观众就不会相信演员所叙述的事情是真的,或者像真的,从而失去观众的信任,失去了真实感,也就失去了笑声。相反,如果细节很真实,情节也很真实,那就容易成为正剧或悲剧,而不容易产生喜剧,不容易产生接连不断的笑声。
  总之,情节的夸张、荒诞和细节的真实、逼真,在相声中是密不可分的,这也是虚实结合的创作手法的一个重要方面。
  夸张、荒诞的情节和真实性细节巧妙结合的例子在相声作品中是不乏其例的。
  小蘑菇和赵佩茹表演的《送妆》中,“甲”偷东西的情节就是一种很富于夸张性的描述。本来,在旧社会中,厨子偷食物是一种常见的社会现象,今天偷鱼,明天拿肉,并不罕见。但是,厨子一次性地把东西全偷走,外带偷肉锅就是一种夸张性的情节了。而在这夸张的情节中,又出现了偷铁锹的细节。
  甲 我这儿挂着锅子迈不开腿呀! 我头里走,我父亲后边跟着。刚一拐二门 ,墙根儿那儿立着一把铁锹,我父亲没留神给人家碰躺下了。像你就给人家立起来吧,懒得哈腰,叫我:“你给扶起来。”我听错了,我听说“浮起来”。我一想:“浮”了不少了,“浮”这玩艺儿干嘛呀?我父亲叫我“浮”一定是有用,可是我没地方搁呀?我一想铁锹把儿不值钱,我把铁掀把儿拔下来,光要那铁锹头儿。那上的钉子挺难卸。我正在那儿晃悠着哪,主家送客,看见了,问我:“嗳!你这儿干嘛哪?”我说:“这个……” “什么?”“啊,这铁锹坏了,我给您修理修理。”
  乙 噢,你跑那儿修理铁锹去了。
  从这一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品虚去了“甲”“挂着锅子迈不开腿”,动作的描述,由演员的表演去补充和展现。同时,“甲”详细地介绍了听到父亲“你给扶起来”以后的七上八下的心理活动,使观众感到真实可信。为荒诞情节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心理基础。而卸铁锹头的钉子需要用力地来回晃悠的细节确实是很生动的,而正是这一费劲动作的连续,才需要浪费时间,于是被主家发现,形成了一种窘境。本来是偷拿,而却向主家撒谎,将拆卸铁锹说成是修理铁锹,这样,可笑的情境就完全显露出来了。尽管我们不能再欣赏他们精彩的艺术表演了,但是这段文字已经可以使我们忍俊不禁了。它把人物的贪得无厌的性格完全烘托出来了。
  马三立先生整理并演出的《卖挂票》中,也有这种精妙的范例。
  主人公自称”当代真正京派名伶”,“经全国所有名师传授,闭门苦练达三十年之久。精通生旦净末丑各种角色”。他一演戏,全国各地观众坐火车、坐轮船、坐木船,赶奔北京去买票听戏。“实在连木船都坐不到的,弄个洗澡盆,往海里一放,稀里呼噜地都冲到天津去啦!”这是一种夸张的情节 ,但是海水将洗澡盆可以冲得满处跑却是一种真实的细节。这两者结合,就出现了一种似是而非,亦虚亦实的可笑情境。
  买票的人很多,门市票(坐票)满了,卖爬票;爬票满了,卖挂票。卖票一步步升级,情节也一步步夸张,在这情节的无限夸张中,作品中却有真实的细节作依托。
  甲 挂票!挂在墙上听。
  乙 像话吗?
  甲 比那些蹲票、爬票强多啦,又得听,又得看,外带谁也不挤谁。
  乙 挂票也卖五十块一张呀?
  甲 五十一块二毛五。
  乙 怎么挂票倒多卖一块二毛五呀?
  甲 钉子钱,绳子钱都得算在里头。
  乙 合着一点亏都不能吃。
  甲 “对!卖挂票。”对听戏的说:“诸位!你们先请出来吧!”
  乙 怎么也叫人出来呀?
  甲 不出来,挂票进不去呀!
  乙 呃!我把这个碴儿给忘啦!
  甲 搬梯子,钉钉子,安滑车儿。穿好了绳子,一头往腰上一拴。这头一拉:“哧哧哧哧”上去啦!
  乙 瞧瞧!
  甲 “吆吆吆!不行!”
  乙 怎么不行呀?
  甲 在上头打转儿呀!
  乙 那怎么办呀?
  甲 “在我脚上再给我加道绳吧!”
  乙 您说这叫受什么罪呀?
  甲 “再加道绳子呀!您得再加一毛二。”
    “行!我给两毛四都行。”
  乙 合着钱都这么花啦!
  甲 挂好啦,坐票、站票、蹲票才进来。
  乙 这份折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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