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和名家,都极其概括、写意,在突出其艺术特征和曲种个性的同时,表现出他对艺术精道而生动的个人理解。因此,他的学唱绝不止于真实再现,而实际是一种富有创见的再创造,一种高妙的艺术评沦。摹拟方言,过击多有奚落乡下农民的意味。侯宝林则以此摹拟表现人物性格,并和介绍有益的知识结合起采。学唱戏曲流派;要以“神似”充实和丰富“形似”,如突出麒派沙哑的音色、渲染马派的华丽和洒脱、强调谭派高亢、质朴的膛音等。可以说侯宝林的表演无论在语言锤炼、动作设计,以及在摹拟人物声相和形象造型上,都树立了一种“优美”韵致的典范,体现了当代艺术大师的情采和风范。他的舞台风度本色自然、儒雅体面,荡尽一般艺人的“江湖气”和“世俗气”,不是以滑稽的丑态取媚而是以幽默的台风感染观众。因此,他极其注重个人的舞台形象,注重个人的素质、风度、仪表,注重演员个人对作品的统领和评论作用。“我”很少在作品中出现,“我”也绝少做为丑角式的陪衬,而多是以“第三人称”的叙述,纵横捭阖、谈古论今,评论性的包袱往往多于并胜于一般喜剧境遇的滑稽性包袱。在艺术趣味上,他还追求含蓄、蕴藉。“留有余地、恰到好处;宁可不够,不可过头。”是他自己的座右铭。他的“学唱”在舞台上总是比在生活中低一、二个调,使观众觉得从容 、舒服,不为演员提心吊胆。 这种“不够”恰是由“充分” 而来的,实际上正是 “恰到好处” 。 总之 ,侯宝林在艺术上是相当全面的。 不仅“学唱”好,“说逗”也语言干净、谐而不俗。可以说,虽然他并不是一位相声作家,但他却站在作品和形式的峰巅,使无论是传统抑或新编节目添彩生辉、立见新意。他也不是语言学家,但相声语言一上他口便立即风趣盎然、变幻无穷,成为使用喜剧语言的巨匠。他更不是学者和理论家,很少对艺术现象撰文评说,但他却以自己生动的表演实践,告诉了人们相声应该怎样和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他既是相声传统的体现者,也是相声革新的勇士——历史的使命和现实的重任在他身上得到了和谐地统一。他深知相声是一种“俗”的形式,却又赋予了它“雅”的蕴含——他是相声俗中见雅、化俗为雅的带头人。
  在当代相声艺术舞台上,堪与侯宝林相比肩的另一位大师是马三立(1914年生)。他是“相声八德”之一马德禄之子。 马德禄是相声宗师恩培(原名恩绪)——“相声恩子”的门婿,为传统流派中讲究 “文哏”——追求文雅和语言趣味的一脉。马德禄功底扎实、活路宽绰,素有“相声公司”之称。马三立门里出身,自幼就与父兄切磋技艺。他略有文化,是相声艺人中难得的受过中等教育的一个。后又拜“八德”之一周德山(艺名周蛤蟆)为师,艺术视野更为开阔;并多年在“地上”实践,有着丰富的艺术经验,尤其在天津享有盛名。
  马三立是传统相声的代表人物。做为传统相声和传统精神韵体现者;并不是否定和贬低他在相声反映新活方面的功绩。不是的,马三立的相声在建国以来有了更深入更全面的发展,何迟的许多作品诸如著名的《买猴》、《开会迷》、《高人一头的人》、《明晚七点半开始》等,都是借助他生动的表演卓立舞台而取得巨大成功的。他自己也创作、加工过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但是,马三立的艺术高度不在相声革新方面的诸多突破和发展,而在继承传统方面的深刻和全面。或者说,侯宝林是相声改革的风云人物,他的功绩是在相声追随时代、反映时代情绪和节奏,并使相声化俗为雅、堂堂正正进入了文学艺术之林上。而马三立则是传统精神之总其大成者,他的功绩主要表现在反映世俗生活、刻划市民意识的不同类型人物,以及挖掘潜藏于俗而又俗的生活的细水微澜底部的软性幽默。他是一个大俗而雅、俗后见雅的杰出大师。
  马三立是一个性格演员。 他从不一般化地在舞台上复述相声底本 ,也不象侯宝林那样按照曲艺的一般特征,突出演员——叙述者的揭露 、评沦作用,运用第三人称的客观地位,正面 、直接地抒发感情。不是的,马三立的相声多是第一人称的形式 “我”,就是作品中的主人公,是作品嘲讽的对象。 无论是《文章会》里的“马大学问”、《开粥厂》里的“马善人”、还是《黄鹤楼》里的“马叫官儿”、《卖挂票》里的“马喜藻”(洗澡),马三立所选取的多是不同性格类型的代表,多是市民阶层普遍存在的弱点及意识特征,如虚伪、自私、吹牛,贪婪等;马三立不是站在他们上面或对面直接指斥,而是认为那是人所具有,他也具有的一种社会“通病”。因此,往往采取朋友般的隐喻和现身式的说法。使观众心悦诚服、冷静理智地接受和思索。或者说,他是以自嘲的手法,用小市民的情怀和心理,去处理和对待周围一切事物的。在舞台上,他尽量把“我”演得活灵活现,而把批判的武器交给观众自己,让他们在“自悟”中体会他的讽刺意图。因此,他的表演不仅轻松亲切而且富有“滋味儿”,就象生活元素本身那样丰富多样。而他自己则几乎完全相声化了,生活中的马三立和艺术上的马三立大抵融为一体,真正做到了“嘻笑怒骂皆成文章”。
  马三立相声的内容大多恣意夸张几近荒诞,无论《大保镖》、《夸住宅》,还是《卖五器》、《白事会》,我们都看不到比附、影射生活的原始影痕;而只是升腾了的艺术形象和奇巧的艺术构思。但在其形象和构思的背后却潜藏着丰厚的生活意蕴 ,荒诞性和哲理性相互振发 ,而这正是传统精神艺术魅力之所在。诸如,在《文章会》的破题和结底之间,在《卖挂票》的假象和真境之间,马三立都大幅度地拉开矛盾失调的对比和倾斜程度 ,并严格遵照生活和性格的逻辑,在突现生活化细节的同时 ,显示艺术化的夸张。那个把臭虫不忍捻死、把虱子放在别人脖领上以免饿死的“马善人”,正是凸现了的生活真实。马三立的机智采取“理性倒错”的形式,是大智若愚、大巧归朴的深层幽默。因此,马三立及其子侄马志明和天津许多“撂地”艺人出身所表演的相声,被天津观众泛称为“马派”相声,这既是传统精神的代表,又是世俗生活的画卷,是传统相声继承与革新所表现的一种高度。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