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西河大鼓是板腔体,那么在西河大鼓的本体唱腔内,便有一个曲调是最基本曲调(其他腔调均由此而衍生 、发展)。但我们在这个基本曲调进行分析判断时 ,发现一个同京韵等板腔体曲种所不同的情况:
  以京韵大鼓为例作比较,京韵的整体唱腔是单一的调式——宫调式(虽然有少量微调式乐句,但并未形成微调式乐段),这与基本唱腔(平腔)的宫调式是一脉相承的,调式关系比较简单。
  而西河大鼓的调式关系较为复杂,整体唱腔的调式是成段落型的以徵、宫为主的调式交替形式,即下把位、中把位的交替,每个把位常是连续几个乐句。(在西河大鼓界,艺人们为三弦伴奏方便,习惯将落尾音归为“把位”称呼。落音3为上把位,落音5为中把位,落音1为下把位 。中把位和下把位由于具有调式的稳定性,故实际是微调式和宫调式。但上把位尚不足以确定为角调式。)
  由于西河大鼓呈现出的宫 、徵两调并重的情况 ,在对基本腔调的判断研究中便产生了两种不同的视角,并得出不同的结论:
  其一,若从音乐手法的角度来看:在宫、徵两种调式比例相当的情况下,便不能把西河大鼓的整体唱腔忽略成单一调式。那么,在考虑判断何为西河基本腔调时,就必须考虑到双重调式问题。有人认为下把位唱腔是基本腔调,那就忽视了中把位的调式问题。
  因此,若从调式因素考虑,这个能够赖以发展出整体唱腔的基本腔调,应是西河大鼓中通常用作“起板”的这个唱腔。它是徵、宫调式交替的两个乐句,为宫、徵两个主要调式乐段的发展提供了根据。
  这种腔调既适合二板(2/4拍)的板式,也适合头板(4/4拍)的板式。在这两种板式的起腔中,哪一个更为原初呢?根据钟声先生等人“马三峰一代在一板一眼的老红板的基础上发展了头板唱腔”的说法 ,二板是最初的基本板式,那么进一步而言,西河大鼓的基本腔调应是二板的“起板”。
  从上面的视角来看,认为流水板是西河的基本腔调的观点便有失片面。流水板是西河本体腔调的二板形式,如果同来源于西河之外的 “一马三涧”等花腔以及同其他板式比较 ,此种说法由于是西河本体腔调,又是二板这种基本板式,故有一定道理。但是,因为“流水板”所包括的腔调不止一种(上把位、中把位、下把位的唱腔),是多种形态的综合称谓,缺乏确指性,因而不具备作为基本元素的特质。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西河大鼓,由于调式的复杂性,其基本唱腔便呈现出不同于京韵等曲种的特性。京韵大鼓的基本腔调是平腔,而西河大鼓的基本腔调是二板的起腔。那么同时也就引起由基调向整体衍生发展的方向的不同。京韵大鼓的平腔处于整体的中间部位,因此其衍生发展是由中间向前、后两个方向辐射:西河大鼓则是沿着从头至尾的方向进行。
  其二,若从历史成因的视角来看,结论却有所不同。西河大鼓与京韵大鼓都发源和脱胎于冀中一带的木板大鼓,两个曲种的旋律中也的确有相似的语汇。如果把田荫亭《凤仪亭》中“安心篡位要道寡称孤”一句、艳桂荣《金花夺印》中“世代相传传到了仁宗”一句以及郝艳芳《大闹天宫》中一些句子,同张小轩演唱《灯下劝夫》中“撂下了他的门帘” 、刘宝全《大西厢》中 “手儿就得扶墙”等句的唱腔进行比较,就会发现64321这样的相同的拖腔。
  由此推断,作为母体的木板大鼓,可能为西河、京韵两个曲种提供了同一的旋律基调。就我们对木板大鼓的了解,它与京韵大鼓的调式是一样的——宫调式,那么针对西河大鼓宫、徵两种调式并重的特殊形态,我们是否可以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即,西河大鼓在形成的过程中,是由两个母体 (木板大鼓、弦子书)分别提供了宫、徵两个不同调式唱腔(下把位和中把位)的基调,开始可能风格上不尽一致,经过了长时间的相互融合,旋律风格溶为一体。这两种唱腔在西河中采用简单的二板形式,被称为“流水板”。然后在此基础上才产生了概括性的唱腔——起板(两个徵、宫调式乐句的交替)。
  如果这个设想成立,那么这两个不同调式的流水板也就同时相当于京韵的平腔,是西河最初的基本唱腔,然后再由此衍生出上把位、起板、尾腔等唱腔。
  作这种假设的一个依据是,“西河大鼓艺人们传说,清乾隆中叶,单鼓板(笔者注:无三弦等乐器伴奏)艺人和弦子书艺人刘传经、赵传璧、王路等三人,经常活动在河北省保定地区 。在一次合作演出中,他们首创搭档说唱,从而初步形成了并用鼓板、弦子进行伴奏的演出形式。之后,这种搭档演出方式,由于听众的欢迎就不断为一些艺人们采用,慢慢在冀中流传开来 。”(小仓 、钟声《西河大鼓的形成与定名》)。
  据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推想,单鼓板艺人和弦子书艺人的搭档演出,不仅使伴奏的乐器合并在一起,也使两个曲种的腔调得到合并,因而有了宫 、徵两种调式乐段的唱腔 。但因目前缺少弦子书的音乐资料,(据小仓、钟声文:“弦子书……民国初年这一曲种渐已淹没,解放后只个别老艺人尚能弹唱。”)故断定微调式唱腔来源于弦子书尚缺乏确凿的佐证。
  上述两个不同角度的推断,得出了对于西河基调判断的不同结论。两者相比较,各有优势与缺憾,实可作为相互补充的两种观点而并存。不过,就一般的事物发展完善过程来讲,从简单到复杂、从质朴性到雕琢性是合乎一般规律的。而上面两种判断中的后一种,似乎更能体现从简单到复杂、从不完整到完整这一事物发展逻辑,而且其对于调式特殊性的历史性因果分析,虽然须待进一步证实,但仍不失作为较佳选择。
  二、西河大鼓唱腔的整体构架
  西河的整体唱腔是以本体唱腔为主线,辅以花腔。
  (一)先谈本体唱腔的贯连线索。前面说过,所谓西河本体唱腔是指最初由西河基调发展起来的唱腔,包括开始部分的起板、紧五句、慢四句,中间主体部分的流水板(上、中、下三个把位)、下扎腔、上走腔,结尾部分的溜腔(也叫甩腔、拉腔)、尾腔。它们构成了西河整体唱腔的骨干框架。
  1.起板、“紧五句”、“慢四句”
  “起板”其实是起唱的腔调而不是板式形式,可以用头板(4/4拍)节拍,也可用二板(2/4拍)节拍。头板有两种形态,一是“双句起板”,既以两句体完整形式出现,上句落尾音是5,下句落尾音是1。
  头板起板的另一种形态是“单句起板”,即只用上句,落尾音是5 ,如郝艳霞演唱的《大西厢》“二八佳人懒梳妆”即是单句起板。
  多数情况下,单句起板实际上是双句起板的变化形态,下句是以简化的形式出现的。其节奏改变了同上句对应的关系,而与下面的唱腔一致。例如“紧五句”的第一句,其实就是双句起板的下句。
  紧五句是单句起板之后常用的一种形式(有时是七句、九句),它的结构比较紧凑,刻意造成整齐一律的局促性,最后一句结构伸展,落音在板上,有段落终止感 。中间三句落音自由 ,末句落音是1 ,宫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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