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在保留传统与开拓创新关系上的错误是影响曲艺艺术发展的又一原因。
　　曲艺作为一种古老的民间说唱艺术形式具有悠久的历史。前辈艺人们传唱的一大批相当精美的节目作为传统艺术被人们保留下来。这些节目大多成为今日曲艺团、队与曲艺演员的看家本领。以鼓曲类艺术为例，在台上经常演出的曲目占居主导地位的是那些传统唱段。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因为天津曲艺有较深的基础，在这块土地上确实曾经出过不少曲艺名家，老一辈艺术家不仅给天津曲艺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同时也言传身教地带出了一批颇得真传的弟子。二是天津作为曲艺的故乡在培养曲艺表演人材的同时，也培养了一批曲艺观众，这些观众对那些传统的曲艺唱段有一种特殊的偏嗜。譬如，天津中华曲苑与大伙巷民族艺术文化站，就有一些观众常年 “泡” 在此地，一段曲目听上数十遍乃至于上百遍，仍然表现出浓烈的兴趣，而且越熟的曲目越爱听。于是在一些同志的头脑中自然形成了一种错觉，他们认为曲艺既然是一种传统的艺术，就应该以这些传统的曲艺唱段为主，否则演员在舞台上就不灵验。其实，就艺术而言，继承传统固然重要，艺术上的开拓创新则更重要。如果仅仅着眼于保存、继承传统，以艺术上的不变来应付时代、世事之万变，那么，这样的艺术必然会被历史所淘汰。相反，只有在艺术上不断变革创新，才能使艺术永远保持一种生动、活泼的生命。
　　这些年来，曲艺与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之间产生了一种隔阂，大家普遍感到曲艺欣赏的圈子愈来愈小，曲艺演出更加困难。面对这种情况，有人甚至断言曲艺是一种落伍的艺术，它不久将要被时代淘汰。也有人抱怨今日的观众水平太低，不能欣赏曲艺艺术的高妙之处，特别是青年观众缺乏必要的历史知识，不能了解唱段中的故事内容。同时，也有不少仁人智士为曲艺改革提出了许多很好的建议，并且身体力行地搞创新试验。前两年，天津市曲艺团就曾推出过一台“新鼓曲节目专场”演出。从演员的服饰到乐队的配器都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尝试。对于这台节目，虽然大家褒贬不一，但是，从方向上来说，曲艺若想跟上时代的步伐，要想吸引众多的观众特别是年轻的观众，创新变革之路势在必走。不过值得注意的问题有两点：第一，决不能把继承曲艺传统仅仅理解为固守传统的形式和保留传统的曲目。第二，曲艺在形式上的创新与改革固然是非常必要的，可更重要的应是在内容上的变革。我认为曲艺与今天观众之间的隔阂，不仅表现在形式上，更多的还在于内容上的隔阂。对于这两点我们必须要保持一个清醒的认识。曲艺艺术的一个最大优势，亦或说是它的一个重要传统乃在于贴近时代，贴近生活。曲艺作品中所反映和表现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感情与愿望。曲艺是一种大众化的艺术形式，它的每一种变化都是适应当时广大观众需求的结果。这些才是今日曲艺首先应该继承的优良传统。
　　翻开曲艺艺术的发展史，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曲艺每一个发展繁荣的时期，总能充分反映出那个时代人民群众的要求与呼声，唱出他们的感情与愿望，表达出普通百姓的审美需求。在宋代的说唱技艺中，说话艺术影响最大，在说话四家里“讲史”曾一度占据盟主地位，可是这一地位后来逐渐被“小说家”所取代。在宋代有姓名可考的一百一十名说话艺人中，“小说家”占了说话艺人总人数的一半以上。发生这种变化的一个主要原因在于“小说家”在反映时代与贴近生活上比其它艺人更直接、更快，而且“小说”比其它说话形式表现出更大的灵活性。此外，明清之际的大说书家——柳敬亭，在当时受到人们普遍的尊敬与欢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所讲说的内容“发言近情入人情”。毫无疑问，在那些久经锤炼的传统曲目中，它们所表达的内容在作品产生的时期一定与当时人们的情趣相当吻合。可是，如今时代与听众心理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传统曲目中所表现的情感一部分已经成为历史的陈迹，很难在听众的心理上掀起情感的波澜。因此，当我们今天再唱那些传统曲目时就存在一个内容翻新的问题。曲艺作为一种说唱艺术，其题材应该是广泛的，可以有现代的，也可以有古代的，但是，对于传统曲目与古代题材进行艺术处理时，一定要遵循一个原则，即古代的事件与人物只有在与现代生活相关联时，才会变得有意义。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原则。
　　在某种意义上说，艺术是一种交流。它不仅是艺术家与观众之间的感情交流，也是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之间的一种交流。因为曲艺贴近时代，贴近生活，是我国最普遍、流传最广的大众艺术形式，在曲艺上凝结着中国普通人的思想感情和审美情趣。因此，曲艺才愈来愈得到国际文化和学术界的重视。在他们的观念中，当艺术贴近生活时，通过艺术来了解人最直接。因此，他们把研究中国的曲艺看做是了解中国人的一种捷径，他们希望通过研究中国的曲艺来了解中国文化特点，来了解中国人的心理与情感。而有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外国人很重视传统曲艺作品，特别是当一些曲艺团体在海外演出，受到海外人士欢迎时，就认为曲艺中的传统节目在海外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并以此作为反对曲艺变革的理由。凡此种种，都是导致曲艺在保留传统与开拓创新关系上错位的原因。
　　我们还必须看到，曲艺在注重内容创新的同时，也不应该忽视形式上的变革。曲艺只有适应时代的变化与发展，才能展现出活力和生机。

　　　　　　　　　　　　　　　　　　　　　　　　　　　　　　　　　编 著 者：张海涛
　　　　　　　　　　　　　　　　　　　　　　　　　　　　　　　　　出　　处：《艺术研究》
　　　　【上一页】　　　　　　 　　 　　　　　　　　　　　　　　　发表时间：1992年秋冬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