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而是由书情书理制约的 。“活”是民间曲艺艺人对他们赖以维生的传承作品的通称 ,“活”的特点就是作品并不板滞僵死,而是因时因地灵活多变,不仅随着时空而变化,并且依着说书家的个性与灵性而变化。实际上,师傅传给徒弟的只是一个“道儿” 、一根“梁儿” ,艺人演给观众的也只是一组符号、一把钥匙,它们要由听众根据自己的阅历经验审美个性去完成。因之,大书的实词与虚词总是相依相生的,实词多而虚词少,这就意味着说书家把其个性的发挥经过书场的检验已经成型为书艺的有机组成部分。由是“一源多流”,各家就有了独具的流派风格。郝艳霞就是由其父的大量“实词”中生发出个人的才思,从而活泛了郝派大书的风格。具体则表现在她女性具有的细腻与曲婉上,细腻是由“择毛儿“而取得的。在删复与默会过程中书道就更精细清楚了,细水小弯的汇会与交叉也更要求章法的铺陈与收煞,而这正是郝派西河的传承过程。
  郝秀洁从她母亲郝艳霞那里继承了些什么呢 ? 当然,首先是“硬件”,比如曲目与形成 、字韵与声腔、口舌与唇齿,以及“硬件中的软件” ,比如只可意会而较难言传的“番儿”和“派儿” 、“趣儿”和“劲儿”、“味儿”等等,都只有在会、通、精、化的反复过程中不断体悟、常悟常新。再有也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软件中的硬件”:演员的气质、派头,风度与精神。而这在我看来,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需要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的眼识。郝秀洁恰是津门曲坛风度凛然的一员大将。
  体现郝秀洁艺术风范的不是“大书”而是“短段”——虽然她的“大书”得到真传也很地道,并在辽宁省台制作播出过有着很好的社会反响。而“短段”在她之前已有一位代表人物——“马派”马连登的二女儿马增芬。甚至可以说在近半个世纪的曲坛上,能把西河短段做为“雅韵”从而与京韵名家名篇,相争衡媲美的也只有马增芬。马氏提顿了西河长篇慷慨洒脱的燕赵精神,并以农民或市民的乐观精神及生活情趣,丰富或强调了西河大鼓的幽默情趣。马氏“铃珑塔”、“绕口令”等短段,在显示演员嘴皮子功力的背后,表现了西河轻快酣畅的艺术风格 ,实是农民对自身智慧与能力的一种肯定 。智巧与敏捷是美的基础。郝秀洁的风度在于她对“郝派”和“马派”的综合与荡开上。
  首先是综合。而综合必须有胆识和腕力。又首先需要有破除门派的勇气。以“马派”所长补“郝派”之短。马增芬为代表的“马派”之长,就定把长篇而短段的同时,把农民的艺术市民化了。一是追求轻抒情的体式,二是追求轻快活泼的节奏。这二者虽是长篇鼓书潜藏的,却是由马氏弘扬而振兴的。实是艺术贴近观众的时代精神。部队文艺工作出身的郝秀洁自是充分自觉地认识了这一点。因之,她的学马也是全方位的,不只学其唇齿舌喉声腔字韵,更且学其甜美的格调和亲和的台风,学其荡除乡俚的土气和市井的俗气。可以说,郝秀洁是自马增芬之后,又一位高洁不凡的短段名家。与马氏并不全同的是:郝氏自有其门派的底蕴,这就是其母其祖的洋洋洒洒滔滔不绝,这就是郝派原生的质朴与庄重。这就是郝秀洁在综合了郝、马两派之后,又由她个性和理性荡开的她个人自立不群的舞台风度。
  以《鲁班学艺》为代表 、由石世昌为郝秀洁参赛获奖而作的多篇鼓词 ,都点染或穿插了类似“绕口令”式的语言文字游戏手法,它们不仅适应并且强化了郝秀洁的演唱风格。“语戏”在作品里不仅是手段也同是章法和风格。即是说,民间文学的根角已成为作家表现或生发风格的旨向,而这许多不都是赋予郝秀洁在创作伊始就具有自觉导向特征的。这当然是作家深入、内向和个性化的表现,是郝秀洁成功与进取的依凭。但过分的“语戏化”也极易狭窄了演员的表演风格,容易落于贫乏的艺术模式。而郝秀洁确是出色的艺术家,她依恃又不囿于作品,擅持并不俗化风格,反而,以她的大气和开阔出俗入雅,使自己的表演把庄谐理趣情境疾迟等诸多对立的矛盾,和谐而有秩地统一并协调起来,渐次稳定地形成了她自己的艺术风格。郝秀洁的表演风格是可以高洁、精快、庄重、流畅几个字概括。可以预见:经过郝秀洁的艺术进取,西河大鼓这种冀中乡间的农民艺术 ,已经如凤凰涅槃 ,新生为与京韵大鼓平行并列的北方大曲种风范,并且在她和她的师辈及同道努力下,正在激活西河形式的燕赵风格和津门派头。


                                  编 著 者:薛宝琨
                                  出  处:《艺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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