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摊煎饼。
  乙 煎饼怎么会“呲啦”呢?
  甲 铛是热的,面是稀的,舀一勺面往铛上一倒,拿板一刮,“呲啦”,一张。
  乙 好么,煎饼啊!你再说一个。
  甲 “呲啦”。
  乙 刚才那个没猜着,这个更猜不着了。
  甲 又摊了一张。
  乙 又摊了一张?
  甲 啊。刚才告诉你了。是煎饼,这回又“呲啦”,明摆着是又摊了一张,你不猜嘛!
  乙 好,那你再说。
  甲 “呲啦”。
  乙 摊煎饼。
  甲 摊了一个鸡蛋。
  乙 你这铛上什么都摊哪?!
  总之,滑稽犹如精美的调料,给相声调剂出热烈的喜剧气氛。
  特别值得指出,由于具有强烈的喜剧效果,滑稽成了某些喜剧艺术——戏剧、电影、相声、谐剧等——喜剧高潮的审美标志。我们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在这些喜剧艺术中,所有喜剧冲突的高潮,或多或少都具有滑稽的性质。聪明的喜剧艺术家在创造喜剧高潮时常常将喜剧冲突发展到滑稽的地步,制造出闹剧场面。比如歌剧《费加罗的婚礼》的高潮——花园幽会,场面的滑稽性就十分明显:见异思迁的伯爵跪在“使女”脚下,拉着她的手,痴情地向她唱颂歌,哪知这 “使女” 却正是他所要抛弃的夫人……误会,荒唐,巧中巧,错中错,引发了强烈的笑声。
  这一点,在相声艺术中尤为明显。一段相声节目,一般皆以喜剧效果特别强烈的三个大“包袱”为中心骨干。由于它们能够引发强烈的笑声,艺人称之为“三个雷”。第一个“雷”又叫“顶门包袱”,也就是第一个“包袱”。它一“响”,演员就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节目就好表演了。第二个“雷”一般在节目的中间。侯宝林同志说 :“我们的前辈老师们常说:这是一块活的主要关节儿 。如果这个雷要不出来(行话称这个情况叫折腰)就别说了,说也没人听了。”第三个“雷”就是节目的“底”,一般情况下,它引发的笑声最强烈。观众不笑或不怎么笑,不鼓掌或不怎么鼓掌,演员就会感到灰溜溜,不好下台,观众也会感到遗憾,不怎么舒服。这三个“雷”,往往都由滑稽承担。比如单口相声《巧嘴媒婆》,它的“顶门包袱”是这样的:
  夫妻感情在旧社会有好的没有?
  有,有个举案齐眉,男的叫梁鸿,女的叫孟光,夫妻相敬如宾,到吃饭的时候,把这案举得这么高:“您请”……在旧社会刨去梁鸿、孟光还有没有呢 ? 那除非是我们家啦,我哥哥跟我嫂子 。我哥哥七十三,我嫂子六十九了。那天吃炸酱面。北京人吃面,都讲究吃抻条儿,在案板上杆开了,一条一条往砂锅里抻。火小,把面条煮朽了,我哥哥火啦,两句话不投机,我哥哥举起案板就打,我嫂子一躲,没躲利落就骑到煤火炉上了。合着一个举案,一个骑煤。
  可笑之处在于外部行动的乖讹与语言的曲解,并无什么深刻的含意,玩笑而已。
  再看第二个“雷”:
  一个姑娘,“豁唇难看,通天,还是双的 ,在鼻子眼里出来,当间儿一个小肉鬏” 。一位小伙儿,“没鼻子”。两家都有钱,也都挺固执,一家非要给儿子娶个美丽的妻子,一家非要将女儿嫁个漂亮的郎君。哪知,媒婆花说柳说,竟用月老的红线,将“豁唇儿”与“没鼻子”栓到了一块儿。
  ……跟男方她这么说:“唉,可有个合适的;人儿也漂亮学问也好,寡妇老太太跟前就一个姑娘,全好,就是有一样儿,这姑娘嘴不严。”这你一猜就猜错了,你想,嘴不严一定是这姑娘好说好笑,这姑娘嘴敞。“那倒没关系,过门以后慢慢调理。”那怎么调理呀! 到女方那儿她这么说:“哟,老太太,可不容易呀!千挑万选哪,才找这么一个合适的主儿,这要再不行啊,就再也没合适的了! 这小伙儿二十二,比您姑娘大一岁,长得也好 ,学问也好,可就有一样儿 ,眼下没嘛儿。”你一猜就猜错了。“眼下没嘛儿?那没关系,那将来还许过有了呢。”那过得有吗!
  外在的喜剧性何等强烈,不协调的怪诞因素何等突出呀!
  最后,看它的“底”:一个瘸子,一位一只眼,也都非找漂亮的配偶不可,而且,不光听媒婆介绍,还非要相亲。在这种情况下,媒婆竟使他们自愿结合到一块儿:相亲时,她叫男的骑马,叫女的站在门口儿里头,用扇门将瞎了的眼睛遮上。
  一相相停当啦!放定。老年间,放定,过礼,不见面儿,什么事也没有 。拜天地的时候,女的盖着盖头,新娘也瞧不见新郎是瘸子,新郎也瞧不见新娘是一只眼。一入洞房,打起来啦!怎么?入洞房以后盖头撤啦。新郎一走道儿,“哟!”俩人都吓一跳。
  “哟!你怎么是瘸子?你骗人是怎么的!我相的时候不瘸,这会儿怎么瘸啦?说实话!”
  男的会解释——媒婆早教给他啦:“是呀,相的时候不瘸呀。不是骑着马了吗? 刚出你们胡同,洋车放炮,马惊啦小跑出十几里地把我摔下来啦,腿摔瘸啦。先不瘸,这腿是摔瘸的 !你这一只眼怎么回事?说实话!”
  女的也会遮说: “是呀,我听说你摔瘸啦,一着急把这只眼也哭瞎啦!”
  不相干的事物在形式上被乖谬地联合在一起,偶然性那么突出,情节那么怪诞,简直就是一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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