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与讽刺——相声喜剧美的主要形态

  针对当前一些相声格调不高的症状,有的学者开了个药方:提高相声的幽默品性。对此,有些相声作者、演员持有奇议。这个药方究竟对症不对症呢?
  与一般的喜剧性相比,相声艺术的喜剧性自有其独特之处,这就是:它所引发的笑,必须要有响、有声,必须是笑声。我们知道,一张漫画 ,一出喜剧,一个笑话,可以不让读者观众 、听众笑出声来,读者、观众 、听众发出会心的微笑,照样表示它们取得了成功。相声艺术就不同了 。笑声之于它,犹如旋律、节奏之于音乐,线条、色彩之于美术。一段相声,不管它给观众带来多么强烈的喜剧感,不管观众多么想笑、要笑,笑得多甜、多美,只要没笑出声来,它也是失败的。在相声艺术中,笑声是观众反馈信息的主要载体;从一定意义上说,也是演员发射审美信息的直接目的。笑声就象独唱中的伴奏,话剧中的音响效果,缺了它,不仅演员会无所措手足,观众也会感到难受:谁愿意听没有伴奏的独唱,愿意看没有音响效果的话剧呢?
  我国的喜剧理论界一般这样认为:喜剧美的基本形态有三种,即滑稽、讽刺、幽默。引发观众笑声的喜剧性决定了相声喜剧美的主要形态是滑稽与讽刺,而不是幽默。
  这是因为 :滑稽与讽刺能够令人哈哈大笑,而幽默所引发的 ,却往往只是一缕挂在嘴角的会心的微笑——它们大多是无声的。
  这里所说的滑稽,与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滑稽并非同一个概念。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滑稽,实际是整个喜剧(说得更确切一点儿,是否定性喜剧)。他认为:“只有当丑力求自炫为美的时候,那个时候丑才能变成滑稽”。而“当滑稽只局限于在行为和表面丑态之时,这就叫作闹剧——他所谓的滑稽的一种,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滑稽。
  因为滑稽局限于外部的行动和表面上的丑,所以它所注重的是矛盾冲突双方之间量的差异与对比,而不是质的矛盾与对立 ;它所创造的不相干事物的联合,只是表面的乖谬联合。因而 ,它强调外在的喜剧性,比较浅露,往往可以一眼看透而引起捧腹大笑。
  强烈的喜剧效果使滑稽成为相声艺术不可或缺的因素。很多相声——包括不少传世佳作,如常宝堃表演的《闹公堂》,侯宝林表演的《夜行记》,马三立表演的《卖挂票》,所提供的喜剧美就主要是滑稽。
常宝堃 、赵佩茹合说的《闹公堂》,主要内容是这样的 :“我”因为唱戏而被一位督军看中,被任命为“酱豆府(腐)” “棉花县(线)”县长。“我”带了一帮艺人去上任:掌印夫人是名冠一时的 “评戏皇后”刘翠霞 ,主管文案的是有名的莲花落演员清明泉,喊堂的衙役是卖药糖的 ,拉洋片的大金牙担任带堂,唱靠山调的艺人负责掌刑,回事的是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所办的第一个案子是:京东大鼓演员刘文斌状告数来宝演员张三调戏他的“妻子”——著名河南坠子演员乔清秀。在公堂上,每个人物唱起了自己的本行,演出了一场令人捧腹的闹剧。它提供给观众的显然是滑稽。
  侯宝林、郭启儒合说的《夜行记》,塑造了一个小市民的滑稽形象。走马路不走便道,走中间儿;坐公共汽车不排队,“夹塞儿”;上了汽车抽烟、吃栗子;买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全响的”破自行车骑;骑车不遵守交通规则,追汽车,“把老头撞药铺里去”……他一系列滑稽可笑的行为,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马三立、王凤山表演的《卖挂票》,更是强调外在的喜剧性:“马喜藻(洗澡)”是比谭富英还高一辈的“富连成”科班出身的名演员,他与梅兰芳唱对台,竟使梅兰芳卖不上座儿;而他,不仅座无虚席,而且连站票、蹲票、趴票都销售一空。这还不够,连挂票也卖出去啦。所谓挂票,就是挂在墙上听戏的票。
  甲 搬梯子,钉钉子,安滑车儿,串好了绳子,一头往腰上一栓 ,这头儿一啦,“吃吃吃吃”,上去啦!
  乙 瞧瞧!
  甲 “哟哟!不行!”
  乙 怎么不行呀?
  甲 “在上头打转呀!”
  乙 那怎么办呀?
  甲 “在我脚上再给加道绳子吧!”
  乙 您说这叫受什么罪呀?
  甲 “再加道绳子呀!您得再加一毛二。”
  乙 “行!我给两毛四都行。”
  当“马洗澡”上台一张口,坐着的 、站着的、蹲着的 、趴着的观众一哄而散,马老板挺得意:他有132位知音没走。这些人原来就是那些挂在墙上的观众。
  举凡一切相声,无不带有插科打诨、滑稽表演。这在那些表现机智、介绍知识、类似小品文的节目中也不例外。比如传统相声《打灯谜》,就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甲 我若说一个,你就猜不着。
  乙 没那事儿!
  甲 您听这是什么? “呲啦!”
  乙 说呀!
  甲 完了。
  乙 好么,我那儿嘚吧嘚吧说了半天,到他这儿,“呲啦”,完了,您这打一个什么?
  甲 吃物。
  乙 这……没吃过“呲啦”。这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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