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当国琐事
督军团内幕
徐世昌欲推倒黎元洪,遂竭力交欢段祺瑞。黎、段原本极融洽,在袁世凯帝制时,曾共患难。然黎忠厚有余,智虑不足,左右之人,不免盗用魁柄。适段又笃信徐树铮,因之府院争权。徐见有机可乘,乃使人语段曰:“何物宋卿,欲欺我北洋团体耶?彼不思今日之地位,从何而来?假令项城死后,君不出,而拥戴宋卿总统之位,正不知属于何氏?乃方得正位白宫,便饮水忘源,恩将仇报耶?君其善图之,勿贻北洋团体之羞。”段本武人,又善负气,为徐所激,心益不平,隔阂日深。黎忍无可忍,乃下免段令。而皖督倪嗣冲,忽领衔电请清君侧,除四凶。督军团所谓四凶,即金永炎、丁世峄、哈汉章、黎澍也。此即吾人所盛称之督军团兵谏也,实则由徐发纵指挥之,其心术可谓阴险矣。
暗助复辟
张勋复辟前,曾开徐州会议。此会议非他,即商复辟事。参加此会议者,为北方各省督军代表,徐及康有为亦皆派亲信参加。所不与闻者,惟黄陂及西南各督军耳。及黎为督军团所窘,进退失据,徐乃使余谓黎曰:“督军团势成骑虎,欲解此纷,非张绍轩(张勋字)不可。盖绍轩为北洋宿将,且实力甚大,非各督所能及,得其一言,不啻九鼎,收拾时局不难矣。”
黎信之,乃电召张,初不允,一再推却,方始应召。实则徐、张早已联络部署妥协,且逆料黄陂之必上圈套,无可解免,故作此三请三却之态也。张既入京,遂藉其威力,逐伍廷芳,用江朝宗,使之副署,解散国会,而继之以复辟。暗幕中为之策划者,实徐也。
张勋系一鲁莽武夫,粗而无文,安有如许之谋划,且非得北洋系前辈宗社党首领徐之允许,亦不敢冒昧从事也。惟徐当日主张,原拟逐渐进行,并不如此草率。不料张轻举妄动,卤莽灭裂,一至于此,致令全国反对,马厂誓师,助成段氏之名。张率意任性,以至于败。然徐虽恨张之误大事,而当段祺瑞陈兵入都之日,徐则犹为张说项谓:“绍轩此举,君在当日,亦曾预闻。今若相煎过急,恐其宣布徐州会议之真相,不若纵之为便。”段然其言,故张勋得以脱难也。
溥仪任徐弼德院长
复辟之殊勋,虽属张勋,而发纵指使之力,则全仗徐氏。故溥仪钦授以弼德院长,而使康有为副之。弼德院,无异于日本之元老院。溥仪以徐不愿当第一任内阁议政之名,固几经商榷,而后始有此主张,以位置徐氏也。其时,徐在天津私宅。纶音既下,徐亦居然受之。
罗致安福议员
段祺瑞逐张勋后,自诩曰三造共和之功。王揖唐首先劝段自为总统,谓冯华甫(冯国璋)有一部分之实力,更非黎可比,今若拥之,必贻后悔,黎之前车可鉴也。段心韪其言,第为时势所限,未能实行耳。然段虽未用其言,而与王之关系,从此益密切。段既不敢强取总统,乃不得已,而拥冯上台,心实不甘。王知其意,乃自告奋勇,与徐树铮组织安福俱乐部,以期冯代理任满,可由新国会选段。不料,段、王之狼狈为奸,为旁观者徐所知,而大施阴谋,以破坏此举。
盖徐之表面,虽十分恬退,而实则觊觎总统之心,较诸他人尤为急切。其历年来,播弄风潮,主张复辟,皆以不得总统之故耳。今见段氏欲谋当选,受惊非小。遂一面使人劝冯,谓以君之地位,不啻近水楼台,此辈议员,只需金钱,不难役使若牛马也。冯本为河北河间著名土贩出身,在南京时贩卖鸦片,大获其利,腰缠千万,远非段之清贫可比。闻徐言,心为之动。乃遣人四出,以巨资收买议员,徐见冯已上钩,即进行第二步计划,遂又使人语段曰:“君与聘卿(王土珍)、华甫,有北洋三杰之称。三人中,惟君最具干才,资格亦最深。聘卿不合于流俗,华甫则狗耳。君迎之入都,推为总统,已出非分,乃意犹不足,更思下届正式总统,以金钱之力,与君争胜负。如为所胜,君之名誉,从此扫地矣。”段闻言,乃召王揖唐而责之,谓其徒以“清一色”三字矇人,何以议员悉受冯之运动,而背党中之约束?王虽极力剖辩,实则王与诸议员早已受徐之罗致,而为其门墙桃李矣。
故冯、段相争之结果,徐不费吹灰之力,竟得安福国会举为总统,而在冯、段,尚以为不得之,则毋宁让诸第三者,反以徐之膺选,为聊足快心。庸讵知两人,皆坠入徐之算中也。
徐女有识见
老徐取得首座,其女留学美国,闻父已为总统,急驰书谏之曰:
……大人以垂暮之年,正可颐养自适。平泉草木,足娱远景,何必卷入政治旋涡中,而自贻伊戚耶?此足一失,后悔堪虞。伏望悬崖勒马,早赋遂初。女儿一瓣心香,常绕膝下。窃愿大人恕女戆直,而笑纳之。……
徐得女书大怒,以为老夫从政数十年,出处进退,岂小儿女之所知,乃立异而絮聒耶?竟不之理。后其女复寄书日:
民国以来,五易总统, 而法定之任期, 则为五年。试看孙、袁、黎、冯,有一人能在任五年者乎?直言之,即民国无在任五年之总统。此想虽涉迷信,而亦未可厚非。大人倘一念及此,能勿懔然思退。徐得书,愤其女出言狂妄,乃复函痛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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