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当国琐事    

                     倒段阴谋

  安福国会为段所造成,而反产生徐为总统。选举徐之初意,不过利用之为傀儡耳。及任总统后,段以责任内阁总理,与清一色国会呵成一气,徐绝无实权。况徐利心最甚,诡计百出,不能忍受,思倒段去。于是,外示休休有容,而内则城府甚深。环顾宇内,西南各省,鞭长莫及,固难利用。惟直系与奉张,其势力足以敌段,且联络之,以为己助,其势较易。由是极力交欢于奉直两方。因靳云鹏,与直曹、奉张为儿女姻亲,更多方笼络之,以为己用。故段之武力平南政策失败,愤而请退。其时,徐竟以靳继之。未几,而衡阳撤防,近畿喋血,直皖战起。洵至琉璃河一战,边防军尽行溃散。而赫赫威名三造共和之段祺瑞遂败,内幕中之主持者,固无人不知为徐也。
                     笼靳狡计
  靳云鹏以一炮兵,位至果威将军陆军总长,皆段祺瑞一手提拔。民八(1919),徐、段交恶愈深,段愤辞总理,专任参战督办。徐以段门生故吏半海内,其势不可轻侮,可佯为慰留,而不开其本职。始则以龚心湛兼代,而龚正以财政上应付失宜,大受各方面指责,襆被出都。其时,外交陆征祥,内务田文烈,均在假内。依阁员席次,应陆长兼代。徐以靳武人,头脑简单,易受指挥,且为新进后辈,驾驭之更易,况可借此以笼络靳氏,使离段而为己用。于是靳第一次组阁,在提交安福国会时,府秘书长吴笈孙进呈咨文,徐于靳名下,亲笔加入:“才大心细,能负责任”八字,以示赏识不凡之意。
  靳内阁成立,以徐之善于笼络,颇能以向之事段者事徐。故直皖之战,靳不为皖系出力,亦段致败之因也。然徐之用心,亦良苦至深矣。
                     包揽权利
  徐用人本领不如袁世凯,容纳人才之气量,亦不如袁。故历官中外,几至四十年之久,绝少心腹之人。盖以其待人刻薄,故始事之,而终叛之也。其始终相从不离者,自前清至民国,仅一吴笈孙耳。此外,则为王怀庆、张寿龄、殷鸿寿三人。王、殷二人,当徐督东三省时,即已追随左右。王为武巡捕,殷为文巡捕,连成一气,势焰凌人,时人至呼为文武两小总督。及徐继承总统之后,王以陆军第十三师长,兼京师步军统领;殷则被命为左翼总兵,然此差月入不过千元,殷嫌其清苦,遂运动调任警察总监。目的既达,大事吞剥,殷瞎子声名之狼藉,固无人不知也。张寿龄本袁项城幕府中人。袁死,乃改事徐,工逢迎之术,故深得徐之欢心,乃以烟酒督办畀之。当是时,王充步军统领,殷任警察总监,张任烟酒督办,军警财权,皆为徐所全包揽矣。
  不意,张作霖入京,闻殷贪墨之名,遂当徐面,举殷之过失,力保其党薛之珩代殷,以攫取警权,徐不能却。张乃率薛谒徐,徐优礼之,一面嘱殷自为之计。未几,教潮发生,徐遂托词告张,谓警监有维持地方之责,值此地方多故,一时不便遽易生手,惟此席终当留以待薛,姑俟事定行之。乃先用薛某为护军管理处处长,月俸五百元,并兼步军统领衙门参议,月俸三百元,以敷衍张作霖面子。
  及教潮已定,张急欲得握京师警权,及电徐申前约。徐复以鄂局未定,冬防吃紧等辞以敷衍之。张知徐托故推却,不禁愤然曰:“一个警察总监算得什么?吾向中枢保荐,不过留徐老头儿的颜面,不然早把姓殷的撵跑了。”有人闻而告徐,徐知张非可敷衍了事,而殷之终不可留,乃授以鸿威将军,使薛继其后。
未几,殷以失官,抑郁不乐而殁。而张寿龄又复见恶于直系,直系举汪士元以代之。至此,徐之私人,惟一王怀庆硕果仅存矣。
                     利用文治派
  民国成立以来,祸患频仍,国民厌战恶兵之心理,日甚一日,徐逆知之,因利用文治派以迎合民意。徐自以为系前清翰林公,遂以文治派首领自命。故与一般遗老,于从政之暇,评量风月,饮酒赋诗。于是,有所谓晚晴簃诗社者,专门收罗老朽古董自命风雅之流,如樊樊山、易实甫、严范孙、赵湘帆诸遗老是也。每逢星期,开会一次,分题拈韵,摇头摆脑,丑态毕呈。其舞文弄墨、粉饰太平之举,诚堪笑也。
  于是,龌龊者流,且借文治,以作谄媚之具。谓兹值开国之初,尧舜在位,宜诠选全清诗合刊之,以成一代巨制,如前清之钦定全唐诗,以成一朝盛典。盖徐既设晚晴簃诗社,则名公巨卿、硕彦鸿儒咸萃于此,不可不建此鸿业,使晚晴簃之盛名,昭垂千古也。
  徐闻其言,表面虽深为嘉许,而暗中则笑其人为书呆子,不解世情。乃公不过以文治为幌子,岂真提倡风雅耶?久之,诸文士悟徐之意,别有作用,此项建议,乃无形取消。
                     设立四存学堂
  徐既设晚晴簃诗社,以粉饰文治派首领之面目。于是凑其意者,纷纷不已。汴人张凤台,徐老友也,乃劝其提倡颜习斋之学。颜,名元,河北博野人,有入室弟子李塨(恕谷),亦河北人也。师徒二人,本清之老儒,所讲之学,专务实践,不尚空谈。其学派原未可厚非,使在三、四十年前,从而提倡之,其精神所在,未必无裨实用。今则思潮变迁,情势已异,而提倡颜学,以为可以致治,不亦大谬乎?
  然徐氏欲粉饰文治,何暇计及于此。始则抬举颜、李,从祀孔庙。即乃就总统万字廊墙外府右街,东侧空地,拨款建四幢楼房,占地近四十亩,设立四存学堂。四存者,取颜习斋所讲之“存人、存性、存礼、存治”是也。以赵衡为堂长,张凤台副之,而犹恐不足以普及也。
  旋以张出长河南,组织分堂于嵩山之阳,且设立中小学,即以“四存”名其校。专以束缚青年思想,以尊孔读经为宗旨。按其课程,读经一门,即列为要目。
                      写字送礼
徐自以为学通中外,书法一道,尤自夸为深得个中三昧。在新华宫中,每日临池挥洒,积至年终,恒有百数以上。分赠简任职以上官员。受之者,必须厚赍送字之人。盖犹是前清赏给群臣“福”“寿”字之例也。
                     徐与崇文门税务
  前清于崇文门设税务监督,凡属入北京之商货,崇文门税局例必抽捐。所得之税款,则供大内之支应。税务监督一职,为著名之肥缺,向由亲王兼充。民国成立后,崇文门之收入,仍为总统府之支应,为财政部权力所不及。此中黑幕,以袁世凯时为最。冯国璋代任,亦派其亲信张调辰充任斯职。虽人言岌岌,固悍然不恤也。徐氏在任最久,以亲信刘鹤庆为监督。表面报告,每月为供给公府四万元,实则自有民国以来,崇文门之税收,从未公布,亦未厘订管理收支之规则。每月四万元之说,特欺人语耳。当徐氏将去之前,因袁乃宽奔走直系方面,颇著功勋,拟酬以崇文税务监督。讵意刘得信之下,使人言于徐曰; “总统不念旧情,必欲夺其饭碗。当将历年以来之内容,公布于世。虽身受刑事处分,亦所不惜。”徐闻后,恐其果有此举,则与己大有妨碍,遂中止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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