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当国琐事
前清时代
徐世昌本寒士也。初以教读为生涯,中乡试,乃稍稍知名。未几,点翰林,拜张之万门下。清光绪时,以东三省龙兴之地,为强邻所逼,非刷新政治无以自救,乃仿关内行省之制,设督抚,徐为第一任总督。
徐既到任,置政治于不问,专一建筑官署,以图畅适私意。又复纳贿营私,勾结日本,断送种种权利。入相时,庆王内阁成立,奕劻为总理,那桐副之。其时,徐已由东三省入为体仁阁大学士。清廷因调和满汉之故,以徐膺斯职,备员而已。奕劻之贪赃渎职,招权鬻爵,举国之人无不侧目。徐因利其贪以遂己之欲,三人狼狈为奸,同参枢密,有相得益彰之名。庆王同昌公司之股东,徐固其一分子也。瑞澄馈献三十万金,而擢任湖广总督。端方以价值十万元之古玩,而得重膺。其余如陈夔龙、张鸣歧、蔡乃煌辈,莫不以厚币相献,徐与庆、那皆分沾之。
民国时代
及辛亥革命人民国,徐处处用权诈之手段,以操纵时局,挑拨是非为得计。民初,徐表示仍臣事清廷,以遗老自命。袁世凯屡征其为助,徐迄不就,世人遂以高风亮节、忠于清室称许之,而不知徐非不欲仕也,特非内阁总理则不就。虽为内阁总理,而处于国会监督之下,则仍不愿就。然功名心切,长此寂寞,实不能甘。于是,遂怂恿袁解散国会。袁世凯亦以国会事事掣肘,不能为所欲为,得徐之挑拨,毁法之意乃决。国会既解散,徐之目的已达,遂就国务卿之任命。自三年(1914)五月一日就职,迄四年(1915)十月二十七日去职,任职凡一年有半。
洪宪帝制
徐为国务卿时,国民党之势已微。项城(袁世凯)环顾宇内,莫与为敌,于是帝制自为之心日炽,恐徐或反对之。因于谈论政事之余,慨然谓之曰:“共和成绩如此,国事前途异常危险,宜有以挽救之。”徐已揣知项城意旨,乃从容对曰:“天与不取,反受其祸。若梁燕荪之多才多谋,朱桂莘之勇于任事,皆天生佐命元勋也。”袁大笑曰:“英雄所见,大略相同,此言信不我欺。”未几,而古德诺之文出。此即徐之献计,盖借外人之言,以发生帝制耳。
及筹安会成立,各省攻击之电,络绎而至,徐则不上闻;而对于发电者,则又置之不复。帝制运动日进不已,而各省之反对,亦日甚一日。徐见大势如此,知帝制为全国所反对,不得不急谋脱身,以图自保。乃托故请假,一而再,再而三。项城见其求退之急切,尚以为徐以辈行较先,不愿称臣,故有高蹈之志,仍再四挽留,而徐则坚辞。而不知者,尚以为反对帝制而去也。维时各省,反对之声浪,日益扩充,或劝徐以老友资格,向袁进言,徐睇笑而不答。盖徐愤袁之位出己上,大有借此倒袁之意。由是派其亲信分赴津、沪、粤、汉各地,传播徐反对帝制,冀脱身于事外。而一世枭雄之袁世凯,尚未知为徐所卖也。
嵩山四友
袁世凯改元洪宪后,封徐及赵尔巽、李经羲、张謇为“嵩山四友”。盖四友之资望,在前清皆出项城之上。徐,赵通籍最早,袁曾为其僚属;李为文忠(李鸿章)侄,袁氏向尝依托其门,张则袁之师也,故得蒙此殊典。然徐反语其所亲曰:“嵩山四友者,永不叙用之别名也。阳尊之,而阴摈之,吾又何贵乎此?”观此寥寥数语,徐之热中可知矣。假如帝制不遭反对,洪宪果能成立,则徐款段入都,三公之位,他人非异。若洪宪中夭,则嵩山四友之空衔,徒贻人以口实耳。故徐始终不敢承受,其心思可谓巧矣。
受托顾命
袁世凯因云南蔡松坡护国讨袁,贵州、广西各省又先后宣布独立,乃再起徐为国务卿,欲藉以缓和各省之反对。由是徐复策杖入都,倚老卖老,以为收拾乱局,舍我其谁!?初不料各省因袁之忽而皇帝,忽而总统,益形愤激。“二陈汤”至,袁众叛亲离,愈益愤怒,昼夜焦灼,遽不起。临终,召徐至塌前,以后事托之曰:“菊人(徐世昌字),余为群小所误,致有今日。幸国事有依法承继之人,可勿置念。宋卿(黎元洪字)虽非哭槃大才,倘得兄与芝泉(段祺瑞字),如周召之夹辅成王,收拾时局,亦非难事。余所顾虑者,孤儿寡妇之生命耳。余死之后,君当顾念交谊尽力保全之。”言次,于夫人已率诸妾及儿女,趋前罗拜。徐急答拜,慨然自任日:“断无后虑,某当以阖家性命担保之。”于夫人等泣谢而退。以徐、袁交谊,如使于帝制萌芽时竭力谏诤,如晓以世界大势,告以国民趋向,袁未尝不能翻然感悟。今乃长恶逢恶,以成其过,致袁赍恨以殁,家属亦有岌岌不保之势,是谁之过欤!而顾以区区顾命为功乎?
不悦黄陂
黎元洪继任总统,徐鄙视之,黎不过一协统耳,安能胜元首之任。乃使余谓黎曰:“北方势力悉在北洋系,君与北洋又素无渊源。东海(徐世昌号)为北洋前辈,君能以师礼事之,则一切难题自有此老为君解排,可无忧矣。”讵意黄陂(黎元洪)固忠厚长者,凡拜门生等事,素不屑为。闻余言曰:“东海功重德厚,本为国家柱石,将来一切大政,正欲藉重主持。即无师弟之谊,余知东海为国为民,如能匡余之不逮,雅不欲形诸表面,以招物议。”我无言可答,返报徐,徐大不悦。自谓,“扬历中外三十年,门生故吏半天下,若黎某者,本卑卑不足道。彼勿自以为位居总统,不受抬举,余看彼之总统交椅,能安坐几时?”后有人举此言以告,黎岸然曰:“余居瀛台之日,早拼牺牲此身。今幸天相民国,共和再造,余忝为元首,纵不为一己人格计,亦当为总统地位计。欲余挂冠而去则可,欲余屈节卑躬,依托东海门墙,必不能也。”
黄陂之语,传入徐耳。徐于是益愤黎之高自位置,遂阴谋倒黎之计。未几,而府院冲突,东海部下之策士,复从而挑拨之,遂酿成罢段及督军团之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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