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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5月,当观众还沉浸于《假面·玛丽莲》投掷的巨大心灵震撼时，林兆华与陆帕——一中一西两位戏剧大导已在首演后的庆祝酒会上迅速相约转年“再来”，并拉钩缔约。今年5月，陆帕带着新作《伐木》如约而至。2日晚，由陆帕导演、波兰弗罗茨瓦夫剧院演出的话剧《伐木》在天津大剧院完成了亚洲首演，并毫无悬念地成为中国戏剧圈与剧迷口中的最热话题。
《伐木》改编自奥地利作家托马斯·伯恩哈德的自传式小说，讲述一群曾经参加过“非正式波西米亚团体”的老朋友们举办了一场“艺术晚宴”， 在一名角色“死亡”之后， 晚宴最终变成了一场守丧。参加者们并没有纠结于斯人已逝，相反的，他们用“自由”呐喊出被掩藏的、无意识的恐惧、呼号、伤害和诉求。由于整本小说都是从叙述者角度出发，记述了他在这次优雅晚宴上对在场所有人的评价，大部分时间里，“作者”独自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杯香槟思考，缺乏戏剧必需的画面感与冲突性；因此，《伐木》曾一度被列入“几乎无法改编的20本书”之一，此前尚无艺术家尝试将其搬上舞台或银幕。
2014年首届曹禺国际戏剧节的压轴大作《假面·玛丽莲》，曾让中国观众见识到了欧洲剧场巨人、波兰国宝级导演克里斯蒂安·陆帕出色的戏剧掌控力与独特剧场美学。此番陆帕操刀改编伯恩哈德小说，如何突破戏剧可能性、将平面的文本转译为立体的演出， 一早就引发观众的好奇。加之《伐木》演出总时长近5个小时，对尚不习惯超长演出的中国观众来说， 无异于一次体力+心理的考验。那个身材高大、模样挺帅、大脑性感、还有着红鼻头儿的波兰老头儿这回能带来什么？一切都让人倍感期待。
演出现场， 舞台上做出一块高出地面的转台， 带着周边的沿框，成为集中表演区；转台的四面被布置为不同的场景——会客厅、餐桌、去世艺术家住过的逼仄的小公寓……每到特定时间点，转台被旋转，平滑转换至另一空间。舞台最前方的边缘处有一条醒目的红线，这是演员与观众、台上和台下之间的分界线，陆帕借此提醒观众这是一个割裂于现实之外的舞台。 作者的化身托马斯·伯恩哈德长时间坐在红线边的转椅中， 半个身份是局中人，半个身份是观察思考者，毫不留情的评价、奚落自己的艺术家朋友们。舞台上方有两块投影，最上方的用来显示字幕，下面那一块则不时播放影像，既是对剧情的补充，又拓展了剧中空间。
整场表演都是典型“陆帕式”的：演员在台上轻声低语、丝毫不见舞台表演腔，有梦魇般的呓语，也有人物间看似体面、高级,实则琐碎、重复又无意义的对话——直至演出最后，观众会突然发现自己也是被作者无情批判的对象，5小时的演出与其说是旁观，不如被称为“自省之旅”。此外，同《假面·玛丽莲》一样，剧中扮演青年作家的两位演员在戏剧筹备期的即兴讨论影像也作为演出的一部分投射于屏幕之上。
奥斯伯格夫人扮演者哈莉娜·拉夏库夫娜在演后谈上也提到，剧组在研读剧本之前，先进行了大量的即兴练习，演员在此过程中不断寻找与自己角色的共通之处。“陆帕在寻找什么？他在找人。他非常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对白，因为无论是愉快、刺激或者是痛苦，这些内在的东西，都是靠我们的对白来跟别人沟通。”陆帕御用男主角、托马斯·伯恩哈德扮演者彼得·斯基巴也做出这样的补充。
去年接受采访时，陆帕曾说自己听过太多“戏太模糊”、“看不懂”的评价，他乐于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丝毫不介意观众提前退场。 而从昨晚的现场来看， 尽管五小时的演出堪比一场“戏剧马拉松”，绝大多数观众还是用安静的观看、 会心的微笑与热烈的掌声协助这样一场具有非凡意义的演出顺利进行。 也有许多观众惊叹于《伐木》在松散的戏剧结构、 飘忽的意识流呈现以及碎碎念般台词的背后所呈现出的强大凝聚力， 天津音乐学院教授周小静就在微博上写道： “这么长的话剧，基本上就是那十来个人坐那儿说呀说，居然观众不带走神的。 导演的心理力量和操控力实在惊人。”
事实上， 这样一出看似导演缺席、 不加控制的戏剧背后，处处体现了陆帕身为戏剧大师的精准设计。导演之外，他身兼舞台设计兼灯光设计， 对道具、灯光等舞台艺术细节要求近乎苛刻。 自5月1日进入彩排场，陆帕就将“事必躬亲”贯彻到底，摆放道具、模拟走台、场下观摩……无一不是反复确认。而据天津大剧院院长钱程透露，《伐木》仅一个场景的灯光就对了1小时47分钟， 只为配合陆帕对一切细节的挑剔。他评价说陆帕“生活在时间概念之外，却对空间概念十分清晰”。就在2日的演出开始前，整个剧组仍在不断的调整。
虽然今年的《伐木》也将到北京演出， 可2日的首演仍吸引了不少“等不及”的北京人开车或打“火的”来天津尝鲜。据说，著名编剧过士行在看过演出后大胆预言“这戏在北京得爆炸”。
当晚演出结束已是3日凌晨0时20分，仍有近百观众留在剧场参加演后谈。钱程不无兴奋的在朋友圈里说：“城市因戏剧无眠！”
据了解，此次《伐木》来天津，是应邀参加第二届曹禺国际戏剧节暨第五届林兆华戏剧邀请展。在完成天津、北京总计4场的演出后，剧组将陆续参加香港艺术节及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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