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麟阁烈士的生平事迹
  在冀东烈士陵园的鲜花翠柏丛中,长眠着一位爱国知识分子、抗日英雄。那墓碑,历经了近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的剥蚀,如今依然完美无损地矗立在烈士用热血换来的土地上,也矗立在人民的心里。透过金色的朝晖,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镌刻的三个大字:洪麟阁。
                  忧国忧民
  洪麟阁原名洪占勋,号洪侨,满族人,一九○二年出生在河北省遵化县地北头村。他父亲洪福祺,字得禄。由曾祖一代起,清王室御赐洪姓,洪福祺曾在朝廷担任司法官员,因触犯皇亲获罪,被贬为牢头,后又遣放还乡。从此,这原来的名门望族,走向衰落。洪麟阁兄弟四人,他排行第四。一九一七年,考入丰润县车轴山中学,勤奋读书,成绩优异。课余博览群书,关心国家大事。“纾国难,解民忧。”洪麟阁从学生时代就立下这样的志向。每逢假期回乡,他总是跟乡亲们打成一片,待如家人,遇有仗势欺人的歹徒,他总是仗义相助。一九二○年,当地闹春旱,大哥叫洪麟阁去收租,许多佃户贫病交加,无力交租。洪麟阁见此情景,偷偷烧毁了帐本,同时,说服大哥免除了当年的地租。以后,又改变了主佃分粮比例,受到穷苦人的称赞。
  一九二一年,洪麟阁就学于直隶法政专科学校。在校与连芬亭(以农)同在商科九班,两人政治见解投契,经常议论国家大事。一九二一年底到北京,在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主办的讲演会上,听过革命先驱者李大钊所作专题讲演,初步领悟了旧中国所以穷困落后和被宰割遭侵略的根源。他特意引用李大钊在讲话中说过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古语,写成条幅,挂在寝室里,以激励自己不忘国难当头。
  当时,军阀混战,政局十分动荡,学校经常停课。洪麟阁借机走向社会,深入调查。学校附近有个地毯工厂,工人劳动强度大,设备条件差,加上生活贫困,患眼病的特别多。洪麟阁与连以农得到天津著名眼科大夫黎宗尧的协助,办起临时医务所,给工人免费治疗这种职业病。为了唤起民众,洪麟阁痛感扫除文盲的必要,于是他与连以农办起了“千字课班”,教工人识字,学文化。他还把许多进步青年团结到自己周围,在这基础上成立起“天津青年勉励会”,开展革命宣传活动。
  一九二四年,洪麟阁从直隶法政专科学校毕业。之后,经积极筹划,帮助青年勉励会创办起一所旨在普及文化知识的平民学校,他勤恳地主持校务,并亲自讲英语课。
  一九二六年国民革命军北伐开始,冯玉祥从苏联回国,重任国民军总司令,公开宣言拥护国民党,并率部进入陕西,进而又向河南进军,一九二七年经武汉政府任命为河南省主席。此时,洪麟阁离开了天津,到河南省某县补员担任主管司法的帮审,有时代行县长职务。
  驻县的冯部士兵,有人酗酒寻衅闹事,一滋扰社会治安,民众纷纷向县里提出公诉。洪麟阁亲自审理,查明证据后,立即将歹徒关押,并特向冯将军发函申明原委。为维护群众利益和国民军声誉,决不姑息,以儆效尤。冯玉祥看过信,对洪麟阁的依法处置非常满意。不久,洪麟阁取得军籍,戴上了跟国民军士兵一样的臂章,上面写着:“真爱民,不扰民”。从这时起,洪麟阁改名“冲霄”,立誓为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一九三○年冯玉祥反对蒋介石的中原大战失败,被迫放弃军权。一九三二年二月,南京政府任命冯为内政部长,辞而未就,于同年十月去张家口。冯玉祥出任西北边防督办,洪麟阁被提升为第二集团军军部军法处长。
  洪麟阁投笔从戎的七年中,参加过出喜峰入热河攻打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北伐战争。一九三三年五月,日本军队相继侵占长城各口和冀东各县,华北形势危急。经过党的长期工作,冯玉祥、吉鸿昌等率领的西北军成立华北民众抗日同盟军总司令部,积极救亡御侮,洪麟阁随抗日同盟军进击侵犯察北的日伪军,收复被一度攻占的张北、沽源、康保等县城。这一年八月,蒋介石派嫡系部队对张家口地区包围清剿,迫使冯玉祥将军宣布下野。
  面临当时的政治形势,洪麟阁为西北军的失利惋惜,为冯将军的处境担忧,经反复思虑后,忍痛提出辞职。冯玉祥听了洪麟阁的请求,尽管难以割舍,最终还是表示同意。冯玉祥对洪麟阁说“现今我虽然无力率军征伐,但我抗日救国之志不可挫。你回家乡可以,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你我共事一场,我要送给你重礼!”洪麟阁答道: “国破山河碎,部队的弟兄们作出极大牺牲。军阀混战,独夫拥兵,就是不打日本。我回去换个阵地,继续抗日,天津、唐山有我的故交,遵化有我的乡亲。您的情意我决不辜负,您的爱国之心、献身之志,我一定带走!”临别时,冯玉祥派人送来一个棕黄色皮箱,另有一卷稀世珍品——康熙御书字画。登程那天,冯玉祥戎装佩剑前来送行,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国 难 当 头
  一九三三年秋,洪麟阁辗转抵达唐山。经故友谷兴周推荐,到工商日报任职。工商日报总经理马溪山(伯元),坚持正义,不满现实,经常抨击军界官场弄权枉法之徒,深孚众望。与洪麟阁会面后,两人谈得相当投契。马溪山与社长王恩朴研究决定,给洪麟阁以报社总编辑的重任,洪欣然应承。洪麟阁主持工商日报编务后,旗帜鲜明地抨击时政,大造抗日舆论,曾一度被国民党当局查封,洪麟阁、马溪山和社长王恩朴也被一传讯到北平。公堂之上,洪麟阁抗辞慷慨:“如今国家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凡引狼入室者为卖国,抗战图存者为爱国。我们报纸宣传抗日救亡,罪在何处?”洪麟阁正义凛然,法官理屈词穷,只得将他们释放。
  在报社暂时停办期间,洪麟阁与马溪山等人积极协助唐山人力车夫反对增加车捐的斗争,公开支持开滦煤矿、启新洋灰公司、华新纺纱厂工人为增加工资、要求抗日的罢工。由于有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的领导,斗争蓬勃地开展起来,在广大产业工人和贫苦市民中间,提起洪麟阁的名字尽人皆知。
  一九三五年夏季,洪麟阁应好友杨十三的聘请,与马其廷、连以农一起进天津市河北工学院任教。该院是一九二八年从直隶公立工业学校升格为大学的。当时,上大学的多是达官显贵的子弟,平民百姓即使考取,也往往因经济困难,中途退学。洪麟阁见此情景深为痛心。他和杨十三筹划办起一个专供平民学生用膳的简易食堂,公众管伙,组织学生利用课余轮流进厨房参加服务性劳动,千方百计节省开支,伙食费比一般学校降低一半。富豪学生讥讽为“穷膳团”,这名字竟成了河北工学院的光荣。洪麟阁经友人介绍到南开大学兼课,主讲古典文学,每月兼课所得薪金,全用来资助贫苦学生。国难当头,洪麟阁寄期望于青年,全力支持他们发愤读书,以实际行动“肩负起拯救人民出水火的责任” (引自《工学院纪念周上的讲话》)。洪麟阁在课堂上经常对学生们进行爱国教育,指导学生阅读进步书刊,热情鼓励青年们投入抗日救亡的斗争中去,反对悠游岁月,不问国事。洪麟阁以自己的言教身教,拨亮青年们心灵之火,工学院风气为之一变。
  洪麟阁通过多方努力,终于同共产党地下党组织接上头,从那里弄到《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 (即《八一宣言》)和红军到达陕北后发表的《为日本帝国主义吞并华北及蒋介石出卖中国宣言》,进一步看清前进的道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一日,包括河北工学院在内的天津学生自治会联合发表《为抗日救国争自由宣言》,洪麟阁参与宣言的审定。文中无情揭露国民党反动统治者的腐败无能,控诉其凶残刑禁杀戮青年的罪行,大声疾呼:“地狱现形,人间何世?”要求国民党政府“尊重约法精神,开放言论、集会、结社自由,禁止非法逮捕学生。”宣言发表后,很快掀起救亡运动高潮。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北平学生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冲破国民党反动政府的禁令,举行了规模更大的爱国示威运动,天津立即响应。十二月十八日上午九时,天津学生组成两支游行队伍,一支由南开大学和南开中学等校组成,另一支由法商学院、河北工学院等校组成。两支队伍浩浩荡荡,沿途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华北自治!”“全国团结一致抗日!”等口号。洪麟阁昂首阔步,走在队伍中间。游行中途遭到军警阻击,经多次冲锋、搏斗,许多学生被打伤。洪麟阁由学生护送到义德洋行,在楼上督战指挥。两支队伍统一步调,从南北夹击,冲破阻截,终于胜利会合,然后按预定路线行进,到南开中学操场,举行全市学生大会,宣布成立“天津学生联合会”,并发出通电和宣言。会后全市各校总罢课,学生们纷纷走出校门,深入各阶层唤起民众,揭开天津市抗日救亡的新篇章。洪麟阁自始至终地和学生们在一起战斗。
  一九三七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寇占领平津,侵略者的飞机有目标地扔下颗颗炸弹,河北工学院顿成火海,所有建筑物夷为废墟。全校师生,居无安处,课业也就难以继续了。工学院代理院长路秀三召集洪麟阁、王若僖(国民党员、天津电信局局长)、杨十三、连以农(国民党员)、赵观民(校友,任天津永利碱厂分销处经理)、马澧(学院机电系主任),张秀岩(曾在学院工作,当时任新东染厂经理),一起来到法租界滨江道基泰大楼秘密聚会,共商对策。在该楼内开业的眼科大夫黎宗尧先生负责警戒,应付侦探。在座者同仇敌忾,认为中国已到了最危难的时刻,应该万众一心,拿起武器,抗击日本侵略军。经联系,他们在天津人民自卫会(地下组织)的名义下组织起来,公开名称“工字团”。此时,党中央派李楚离、胡锡奎到天津开展地下工作,领导民族统一战线。洪麟阁作为党外人士、社会名流,被吸收为属于统一战线的抗日组织“天津各界民众抗日救国会”的主要领导成员。为了取得合法资格,李楚离代表省委将直接领导的统一战线组织“华北各界救国会”改建成“华北人民抗日自卫委员会”,得到孙中山夫人宋庆龄的赞助,并担任该会名誉会长。后经李楚离派王仲华向中共中央驻武汉办事处领导人董必武请示,经报请当时的国民政府,面见了陈立夫,结果从名称上取消了“抗日”二字。这样,由国民党政府批准备案,获得组织队伍的合法权力。洪麟阁在党的领导下,在天津市做了许多艰苦的组织发动工作。着手准备建立抗日联军,誓与日寇拚搏。
               筹划暴动
  一九三八年二月,洪麟阁带着中共河北省委以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名义发出的组织冀东抗日暴动的指示,回到遵化县地北头村。
  五月,洪麟阁以地北头为大本营,在丰润、玉田、遵化一带扩充抗日联军队伍。方圆百八十里各村的民团,凡是愿意抗日的便进行收编,不跟着抗日的,把枪交出来。
  开展武装斗争碰到的第一个困难是经费不足。洪麟阁变卖了自己的一半房产和四分之一的土地,连他妻子萧雨村陪嫁的金玉首饰、银币也都献出来凑款。洪麟阁把遵化、丰润、玉田的巨商豪绅十人邀到一起,动员他们出钱、出枪,支持抗日。洪麟阁还专程去玉田县于家铺岳父家。岳父萧广福是位名医,得知女婿急需,便设法筹措大笔经费,还把自己的独生子萧兴亚送到洪麟阁的联军参加抗战。同时,对当地有交往的富家进行动员,能出钱的出钱,能出人的出人,能出枪的出枪。影响所及,除了个别人带着家眷及浮财逃进大都市“避风”外,大多数绅商都响应洪麟阁的号召,认可为抗日捐输。
  洪麟阁的集资举动,深为天津、唐山的爱国人士叹服,纷纷起来募捐。前边提到的天津眼科大夫黎宗尧就曾捐出巨款,教育界、政法界和新闻界的友好也不惜重金援助。这些款资,都用来购买军火,这项工作主要由杨十三负责。经过周密策划,从天津买到的军用物资,顺利地运到了唐山,藏在工商日报社,然后转移到地北头村。
  一九三八年初,李楚离、杨十三、洪麟阁以玉田十里坨杨寿卿家里作联络点,着手抗日暴动的准备工作。到了四月底,杨十三、马其廷、马溪山、连以农等人陆续来到地北头村。他们分析,遵化这个地方北靠长城,南接平原,四面环山,可攻可守,是冀东抗日根据地的中心,而地北头村位于南口出处,作大本营最合适。洪麟阁的家成了大本营的中心。
  洪麟阁以宴请宾客为名,邀集各村进步人士,借机宣传,开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同时,把本村青年也组织起来,在洪宅门房子里上“千字课”,通过识字、学文化,动员他们参加抗日。洪麟阁还由外边找来四、五个评书老艺人,每晚在村头庄心,打开场子说评书《水浒》、《杨家将》、《说岳全传》等,每回书前后加有时事宣传小段,乡众听得简直入了迷。鉴古知今,群众的爱国救亡情绪更加高涨。
  在正式起义之前,从地北头村很快拉出五、六十人的队伍。这批青年后来都成了抗日联军的骨干。由马溪山推荐,毕业于黄埔军官学校洛阳分校的赵振威,从唐山来到地北头,得到洪麟阁的重用,担任了教官。开始,把洪宅的武术场作为军事操练场,明散夜聚。到了深夜,经常收听延安电台的广播,深受鼓舞。到五月底,活动逐渐公开。村里有姓刘的汉奸通敌报信,勾来沙流河警察局伪官兵到地北头搜抄洪麟阁的家,砸坏家具,撕毁衣服,甚至放火烧民房。为应付情况的变化,联军活动地点由洪家转移到村北山沟的二郎庙。这时,李楚离、杨效昭也来到地北头,仍是明散夜聚。李楚离和杨十三负责上政治课,着重讲中国怎样濒于亡国灭种的危险,号召青年应当肩负起抗日救亡的重任;洪麟阁讲军事,让同志们明了抗日使命,并进行作战训练,苦练实战本领,培养军事骨干。
              义 旗 高 擎
  一九三八年六月末抗日暴动前夕,冀热边特委在丰润县北田家湾子村召开军事会议,有遵化、迁安、滦县三路起义军负责人参加。会上宣布正式建立抗日联军,高志远任司令员,李运昌、洪麟阁任副司令员。李运昌为第二路总指挥,洪麟阁为第三路总指挥,政治部主任杨十三。李楚离以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的身份参加,领导洪部。会议决定七月十六日在遵化、丰润、迁安、滦县等六个县同时举行起义。
  洪麟阁将率部起义的地点设在遵化县地北头村,部队定名为华北人民抗日联军第三军区第四军分区游击队,活动范围在丰、玉、遵三县。司令部下分八大处:政治处长杨十三;军法处长马溪山;军需处长连以农(因连经常外出联络,由张秀岩代理)。所有领导人的职务,全是华北人民自卫委员会任命的。
  冀东抗日大暴动的日子临近了。洪麟阁和杨十三、李楚离同志一方面抓紧做起义的准备,一方面仔细研究战局和社会动向。不料,起义的计划被叛徒告密,玉田县沙流河伪警察巡官果振钧获得情报,报知丰润县伪县长,于七月五日拂晓拉出警备队袭扰地北头。洪麟阁率众奋起抵抗,赵振威率领他的第一总队与洪麟阁内外配合,击退了敌军,当场击毙伪警官果振钧。
  由于发生这一意外情况,决定起义时间提前到七月九日。
  洪麟阁与杨十三率部在地北头宣告起义后,受到日伪军的进剿,洪麟阁率部星夜兼程转奔小狼山。这时。丰润县伪县政府的日本顾问亲自出马,调来玉田、丰润的伪保安队和民团一千多人,日军二百多人,从侧翼拉网包抄,直向小狼山扑来。当时联军分散各村,仓促间来不及通知,洪麟阁便带一百多名战士,捷足先登,扼守住山口。之后,洪麟阁见敌众我寡,随即组织东撤。傍晚,洪麟阁率部突围,直奔玉田县境内,集结抗日联军三百多人应援。后半夜,大雨倾泻,道路泥泞,行至还乡河畔洪水猛涨,洪麟阁带头跳下水去,排开激流卷浪,指挥员镇定自若的态度发生了神奇的效力,三百多名指战员安然泅渡,一昼夜工夫赶路二百余里。第二天傍晚,返回小狼山。这时,小狼山既无枪声,也不见联军踪影。询问当地老乡,得知李楚离、杨十三已率队去鲁家峪。日伪军和民团发觉我军全部突围,洪麟阁又从玉田搬兵,见势不妙,便放弃小狼山尾随追袭。此时,李楚离、杨十三、包森等由上寺看庙人领路,从山背阴转移出去,集合人马,到达丰润境内。洪麟阁在中途听说李楚离、杨十三已率部甩掉敌军,便从敌人背后绕到丰润,牵制住地方民团的阻截,终于使两股队伍胜利会合。
  在丰润,洪麟阁、杨十三又召集预约起义的同志,各地百姓一呼百应,纷纷揭竿而起。伪警、民团慑于抗联威力,相继走散。剩下的一百来名伤残的日军,一名日本顾问,一名警备队队长,狼狈逃回县城。影响所及,各地伪县政府组织的民团和警备队都不服从征用和调遣,很多民团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持械投奔洪、杨。抗日联军军纪严明,深得民心,力量日益壮大,到处破交通,砸汽车、砍电线杆,扰得敌伪惶惶不可终日。县、镇上的伪官僚紧闭城门,龟缩不敢出动,惊呼“洪杨之乱”如何如何。
  此时,洪部已经发展到一千多人,组成三个总队:一总队队长赵振威;二总队队长杨寿卿;三总队队长常子英(兼管后勤卫队)。队伍休整了十多天之后,洪麟阁拉出部分队伍,从地北头出发,进攻沙流河据点。事先曾派侦察员到镇上探得消息,镇上虽增添了一点日军,但原有守敌并不多。联军一到,借助地形,打一阵转一阵,闹得敌人晕头转向,把守西门的警备队打开大门就往南跑,洪麟阁率部趁势进了街。经过两小时激战,缴获枪支六百多枝,俘敌七百多人,跑掉一百多人,拿下沙流河镇。战斗中洪麟阁哥哥的独生子洪步余冲向西门,日军开枪射击,在老砖窑附近光荣阵亡。
  联军临离镇子的时候,附近村庄的乡亲络绎赶来为洪步余吊唁,向洪司令表示慰问。洪麟阁站到集合好的队列前面讲了话,他说:“日寇侵略中国,要把中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让我们父老兄妹沦为他们的奴隶。凡有血性有骨气的同胞,谁能容忍!?洪步余是我兄长的独生子,他不甘当亡国奴,跟我们一起舍家抛业出来打鬼子。现在,他为国牺牲了,大家都哀悼他。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民,联军中的普通一兵,能受到人民的称赞和怀念,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光荣,同样也是我们全体抗日战士的光荣。人民推举我洪家带头抗日,我洪家应当先以英勇献身作出表率。革命就得流血,流血先由我们洪家开始。如果人人都不畏牺牲,我们这支队伍就会如同钢铁一般坚强,也就称得起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队了。”
  在洪麟阁的带领下,联军越战越勇。他们拿下沙流河后,北进遵化县鲁家峪。鲁家峪东峪有个民团头目叫刘玉离,是洪麟阁的三哥洪占榜的舅子,手下有百八十人,经常压迫周围百姓。洪麟阁对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将民团收编。然后,联军南折,奔赴玉田县境。先后在北小家和王庄子一带击溃从玉田县城出来扫荡的日伪军,旋即攻克鸦鸿桥,窝洛沽两大重镇,连同沙流河在内共拔掉日军在冀东腹地插下的三颗钉子。
  七月十二日,洪麟阁率部攻打玉田县城。当时由于蓟县第五纵队的协助,士气很旺盛。守敌武器虽强,但人数只有几百,日军又于前两天调离,我方乘虚而入,守敌猝不及防,未战而溃。在一座古庙的香案底下的炕毡筒儿里,搜出日本顾问石本,当即绑缚游街示众,一路高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走狗!”满城各处张贴了安民告示,开监释放在押的“政治犯”和无辜良民,处决了作恶多端的伪警备队队长傅德云。
  攻下玉田县城,大大增强了乡民的抗日必胜信念,踊跃参加联军,洪麟阁部扩大到五千多人。按华北人民抗日联军第十三军分区司令部的分工部署,高志远具体领导三、四、五、六四个纵队;李运昌领导七、八、九、十四个纵队;洪麟阁领导一、二、十一、十二四个纵队。攻克玉田后,洪麟阁所属各纵队,分别到鸦鸿桥、高桥、鲁家峪集训,为期二十日,洪麟阁驻防玉田境内。八月初,上级命令洪麟阁攻打遵化县城,李楚离攻打丰润县城。
  遵化城内伪保安大队大队长罗灵云,系洪麟阁故交,常通过其弟罗起云(任洪部一总队二中队队长)传递情报,因此洪麟阁掌握了敌城防戒备、设施、军械装配等情况。实情表明,遵化守敌已成惊弓之鸟。当洪麟阁下令北进,队伍冲向珠山、笔架山时,伪县政府发觉联军行动,事先禁闭了罗灵云,密派伪满部队和日军,趁夜潜伏珠山,笔架山北坡,早七点多钟,绕过山头,扑向联军。由于敌军势众,又居高临下,久持不利,洪部便在赵振威指挥下且战且退,准备退转到山下再夺得优势,迂回反围。赵队长身先士卒狙击,使大部队得以退转,而他自己却不幸被飞弹击伤,抬回地北头,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在赵振威牺牲后不久,洪麟阁派出五十名有文化的精壮士兵,去铁厂邓、宋支队参加为时一个月的军训。厉兵秣马,把义旗更高地举起,迎接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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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次较大战役,洪部进驻玉田县鸦鸿桥。李楚离参谋长专程来驻地找洪麟阁、杨十三研究下一步工作,并且转达了八路军四纵队首长的建议:“让正规化队伍再回原地配合八路军作战”。随后洪麟阁率全军由鸦鸿桥开往遵化铁厂。白天驻村,夜间行军,沿途遭遇小股敌军,可消灭者全力消灭,缴获一批枪支、马匹和给养。最终与邓、宋支队会合,其他外地暴动队伍也云集铁厂。
  八月二十七日,由邓华主持,四纵党委、冀热边特委及抗联各路的指挥员,在铁厂举行会议。洪部派代表参加。会上总结了暴动取得的成绩,提出建军建政和建设根据地的任务。决定成立冀察热辽军区统一指挥抗日军队。但因铁厂会议精神没能全部付诸实施。并在此后召开的丰润县九间房会议上分析当时武汉失守,日本增兵,反手对付冀东的形势。决定退出丰、玉、遵三县,把军队开到平西整训。总部高志远、李运昌等领导成员都对这一决定提出异议,洪麟阁也认为主力西撤,在客观上,只能挫伤抗日军民情绪。九月下旬,在中央和北方局电令尚未下达之际,河北省委冀热边特委、四纵和抗联各部队主要负责人集合到丰润县九间房村开会,四纵首长担心现有军队不足以应付未来的局面,为“保守实力”起见,仍宣布四纵和抗联各部队西撤,只留三个小支队坚持冀东。
  西撤开始,新的情况发生了:号称“忠义救国军”的鲍子菁部和国民党七、九路军和其它游击队伍还按兵未动,结果延迟了洪麟阁抗联队伍的行军时间。洪部走在最后,队伍一字拉开,沿山前进,行至范家坞、燕山口一带,日军发觉我方动向,加紧调兵堵截。洪麟阁沉着指挥,一昼夜之内战士们枪不下肩,腹空无食,冒着大雨,艰难跋涉。大家以十当百,英勇杀退敌军。为防敌人增援,洪麟阁率队迅速转移,取道大小商各庄、头百户、九百户,再由马伸桥以西开往穿芳峪。那里的老乡说:李运昌司令员的队伍刚从这里过去。洪麟阁未敢久留,火速赶路,当夜驻在距马伸桥八里的台头村。
  洪部所经之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进驻台头村,村民慕洪麟阁威名,热情慰劳。次日,也就是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五日,天刚亮,据情报有十一辆日本军车由西往东去马兰峪,经马伸桥,由一百多日军护送。联军在洪麟阁指挥下,设伏于台头村南山小庙和道旁,没多久,敌军车接连不断地开过来,进入埋伏圈后,联军一阵猛袭,把压车的日军打得晕头转向,当时就有十多名日本兵毙命,其余的跳下车撒腿就跑。这次伏击缴获了六十箱军械和大米、白面、罐头等。为防止敌人报复,洪麟阁集合队伍,打算立即撤离此地,但当时王益三分队迟迟未到,耽误了时间。洪麟阁十分着急,命令大部队由杨十三、马溪山带队西行,他与连以农等少部分人留下守候,借机打扫战场。这时,驻马兰峪的日军骑兵队反扑过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东新庄。洪麟阁派人速去通知西行的二总队接应,同时令所带队伍各占地势投入战斗。机枪连占据台头村东南一座山头,一中队据村东北一座山头。洪麟阁分析敌人来势汹汹,伺机报复,应避其锋芒,设法拖住敌人,免得大部队蒙受损失。不料机枪连调号声响,目标暴露,洪麟阁当机立断,率部投入战斗。这时,日军马队由北向南沿公路绕了过来。洪部在两个山头设伏的三挺机枪,轮番射击。突然机枪射手王会英的机枪卡住了子弹,而日军的枪炮如同发疯一般,向联军阵地轰击。在前进不能后退不得的情况下,洪麟阁当即下令后撤,由警卫员王继先和梁英掩护机枪射手,其余九人掩护首长,从北面向外围迂回。哪知,日军把火力集中到他们几个人身上,终因敌众我寡,洪部火力掩护失利,造成很大伤亡,洪麟阁的头部和腿部负了重伤。警卫员王继先、刘福善、骆玉林、张永昌四人都牺牲了,剩下的警卫员、通讯员、司号员,扶住洪麟阁寸步不离。刚与敌军遭遇时,洪麟阁就曾对他的部下说过:“这是一场恶战。要是死,咱就死在一块,做个肉丘坟,决不让敌人捉活的,要跟鬼子拼到底!”现下,听得耳边十七岁的通讯员靳成轩(玉田县欢坨人),用央求的口吻说:“司令。您挂花了,我背您走。”洪麟阁厉声说:“快快撤离,不要管我。若不然我先打死你,再朝我开枪,反正不许当俘虏!”说着,从一棵杨树上扯下一段树皮,用血写了一句遗嘱: “还我河山”。转过身来,发现敌人正往上冲来,便抛出手榴弹,结果了十来个日本兵。敌人火力更凶,洪麟阁又负伤多处,直到用仅剩的一颗子弹,举枪对准自己的头部,为党和人民的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待杨十三、连以农带队赶到,战斗已停,见到洪麟阁烈士的遗体卧在台头村北穿芳峪山洼草丛中,同志们默然脱帽致哀,指战员们不禁痛哭失声。
  收殓遗体时,当地老乡抬出最好的柏木棺材。尽管敌人多次搜索讨伐,由于老乡的保护,始终没出现差失。最后,落葬于别山的一个陡峭山崖顶上。当地人为纪念洪麟阁殉国,特意给那个高山头起名叫“洪山岭"。
  洪麟阁牺牲,由李楚离同志代行职务。西撤中止后,抗联队伍编入李运昌司令员重建的总队,东返遵化、玉田地区,与留在冀东的包森领导的八路军二支队汇合,成为开创冀热辽抗日根据地的骨干力量。斗争形势的胜利发展,终于实现了洪麟阁殒身不恤相追求的愿望。
  后来,杨十三、连以农等领导同志历尽艰辛,到达八路军总部,向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副总司令汇报了冀东抗日暴动情况。杨十三说:“我和洪麟阁闹起义,经历很简单。当时,我们对冀东老百姓说:‘不愿当亡国奴的,跟我走!’结果,就有几千人跟上来啦!目标只有一个——抗日救国!为了打倒日本鬼子,大家情愿抛头颅、洒热血,洪麟阁烈士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朱总对冀东抗联极为称赞,对洪麟阁的牺牲表示惋惜。他说:“革命的成功要靠共产党人的英勇奋斗,没有党外杰出的志士仁人的协力共助也是难以成功的。洪麟阁就是我们革命队伍非常需要的爱国知识分子,也是我们党非常需要的军事人才。他的牺牲对我们是一重大损失。”
  洪麟阁的一家是革命之家。在洪麟阁牺牲后,他移居北京的亲属为避追查,抓捕,曾几次更换住址。他的妻子萧雨村,先后从事过小学教师,报社编辑等职业,抚养着三儿一女。萧雨村还被迫给孩子们改姓更名,以免暴露身份。长子洪涛继承父志,于一九四三年由连以农通过北京地下党组织送到延安抗大学习,在第三次反“扫荡”战役中牺牲于山西辽县。洪麟阁烈士父子叔侄三人在抗日前线为国捐躯。其他子女洪汶、洪治、洪泽也都在党的关怀培养下成长为国家干部。
  回顾洪麟阁烈士的生平,使后人获得宝贵的教益:革命历史血写成。后人只有继往开来,完成其未竟的伟业,才是最好的纪念。今天,伟大的祖国以崭新的面貌屹立在世界上,全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意气风发地在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烈士有知,可以含笑于九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