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英勇果敢的主动出击战--天津1937年抗日始末
1937年7月7日,日军驻丰台部队向北平驻宛平县卢沟桥的中国军队第二十九军突然发起进攻,挑起了全面武力侵略中国的战火;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二—九团团长吉星文忍无可忍下令还击。从此,开始了中国人民全国性的民族抗日战争。
7月29日,驻天津中国军队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官兵,在人民群众和武装警察的支持配合下,向驻津日军主动出击,历经了15小时的殊死搏斗后被迫撤出。从此,天津沦陷。史学家对天津的这次抗战,誉为七七事变后中国军队向日军大规模主动出击的第一战。
出击前天津的形势
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中共中央发出通电:主张武装保卫平津和华北,建立民族统—战线。号召只有全民族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冀察绥靖公署主任、陆军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正在原籍山东乐陵省亲(5月11日去的);三十八师师长、天津市市长张自忠因患痢疾发烧,在北平椅子胡同私寓养病。
8日下午3时,驻津日军步炮百门、装甲汽车、坦克30余辆,分别在河北的大经路、黄纬路、特二区以及金汤大马路(河北区建国道一带)上示威滋事。
当时,日军当局奉内阁意图,提出“不扩大事件、就地解决”方针,主动找冀察当局和平谈判。冀察当局为保存地盘和实力,加上国民政府蒋介石也有意由地方当局出面与日方折中,以期和平解决。9日至11日,双方在北平接触,并达成了协议草案。
11日下午2时,天津日军司令部情报处向北平打来特急电话,声称“今天东京内阁会议已下决心,要调动国内3个师团和关东军、朝鲜军,所以,没有必要进谈判,如已达成协定也予以撕毁”。“业经天皇批准,在下午6时即发表《关于向华北派兵的政府声明》,决定采取必要措施,立即增兵华北”。显然,这是日本政府改变对华策略,要出兵华北,准备对华全面开战的动员令。从此,日方加大调兵华北,从天上、地下向天津增强兵力。驻华日军开始强占有关单位,部署进攻措施。
12日,日本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一、第十一旅团和驻朝鲜第十二师团进关开到天津。
13日上午2时半,日军占领了天津火车东站下行站的女候车室,辟为临时警备办公室。当天下午,由通州及关外一个旅,计步兵两个团近4000人,机枪百余挺、重炮8门、重战车4辆、轻载车8辆抵达天津。28架战斗机飞抵东局子机场。
14日,日军强占天津火车站总站(今北站)、东站,并构筑工事,在东站贵宾室内成立司令部办公室。到16日,日军已完成包围平津的战略部署。日军入关部队已达5个师团,兵力超过10万人。日方对此还嫌不够,又在军事上加以设施。
17日,日军强占了火车西站和海关检验所。在北仓铁路东刘快庄赶修新机场。
21日,日军将塘沽沿海交通码头全部占用,并设立“运输部”。日军1000余人,在北岸修了军用码头。
22日,日军已有63架战斗机停在东局子机场。期间,日军经常在日租界及炮台庄进行巷战演习。
26日,日军在火车东站凤林村东局子间架设20华里的轻便铁路,以便随时运兵。
紧接着,日军宣布天津日租界实行戒严,除旭街(今和平路)、明石街(今山西路)、荣街(今新华北路)可通行外,其他街口均布下沙袋,修筑工事,全面进行临战状态。
29日,北平沦陷。这对天津是极大的震动。
日本海军第三舰队第十、第十一战队十余艘军舰停泊在大沽口。山海关、廊坊等地有日军重兵把守。天津已处于日军重重包围中,形势严峻,战争危在旦夕。
中国驻津军队决策抗击
无津是北平的门户。《辛丑条约》、《塘沽协定》规定,中国军队不得在20里内驻扎,因此,仅有装备简陋的保安总队,下辖3个中队和武装警察共1500人。卢沟桥事件后,陆军二十九军独立二十六旅驻天津西南的马厂一带(今河北省青县,属沧州市管辖),只有两个步兵团和—个警卫连,和几门小口径平射炮以及18挺高射机枪的装备。
7月26日,位于天津西郊的安次县廊坊陷落,日军乘胜进占北仓、杨村、落垡等火车站,平津交通被切断。
三十八师师长、天津市长张自忠在北平,天津的防务由副师长、天津市警察局长李文田负责。他对面前的局势虽难于决定,但他立即命令驻在塘沽、汉沽、小站、东大沽,韩家墅及廊坊七处的师属部队向天津市靠拢,随时听候调动。
27日,李文田接到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发出的“自卫守土”命令,决心立即抗战。
28日,李文田得知日军已在发动全线进攻,紧接又得到宋哲元命令:固守津市,即行抵抗。在广大官兵强烈抗日要求,和中共地下工作的二十九军副参谋长张克侠、旅长何基沣督促下,于当日晚7时,在李文田官邸(今河北区北安道20号)会客室召开军政要员会,紧急磋商对日作战问题。与会人员有驻小站——二旅旅长黄维纲、独立二十六旅旅长李致远、师直手枪团团长祁光远、市保安队队长宁殿武,市保安司令刘家鸾、市政府秘书长马彦翀等七人召开会议(史称“七人会议”),—致认为应立即向天津日军出击。但在何时开火问题上意见不一,李文田、刘家鸾主张立即开战,而李致远、马彦翀则主张等北平方向的命令再行事。最后达成—致,立即出击是为上策。因当时驻津日军大部去了北平,市内仅有日本驻屯军司令部,而且刚刚换了司令官;海光寺日军兵营工事虽坚固,但兵力仅有—个联队(相当于团)和十几门火炮,还有属河边旅团的步兵第二联队、炮兵独立联队及战车、骑兵、工兵、化学兵—个中队;东局子飞机场临时航空团和30余架飞机,还有驻机场一个步兵中队(相当于连);火车总站、东站各驻一个步兵小队,当时驻津日军总兵力约5000人。
讨论中大家—致认为北平正在激战,天津必须做好战斗准备,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而且天津具有作战条件:部队官兵抗日情绪高涨,有三十八师手枪团1000余人,保安队3个中队,每个中队相当于—个步兵营,加上武装警察,还有二十六旅两个步兵团和—个警卫连3000人,全部兵力达5500余人。此外还有驻小站、大沽—带的黄维纲——二旅的预备队3000余人,以及天津的警察。
在紧急会上,李文田强调指示要特别注意大沽口外的日本舰队和海军陆战队,以及山海关、廊坊的日军动静。特别要求攻击市内的日军,必须迅速、坚决、彻底。据此,一致同意应集中全部兵力攻其不备获取全胜。决定成立天津各部队临时作战总指挥部,设在市西南哨门,推李文田为作战总指挥,刘家鸾为副总指挥。
李文田作兵力部署:保安—中队队长马文汉由宁殿武指挥,攻取火车东站;三十八师--四旅二二八团(师手枪团)、独立二十六旅六七八团二营(营长刘景岳),保安三中队(队长崔国光)由祁光远指挥,攻占海光寺兵营;独立二十六旅(缺六七八团二营),保安二中队(队长艾明初)由李致远指挥,攻占火车总站、东局子飞机场;黄维纲——二旅(缺二二三团)坚守大沽口海防;——二旅二二三团调至市内作总预备队;武装警察负责各战场交通和向导联络;出击时间定为7月29日凌晨1时。
紧急会议结束时已是7月28日晚22时,离发动攻击时间仅有3个小时。同时,李文田、刘家鸾通电全国,表示“为国家民族图生存,喋血抗日,誓与津市共存亡,义无反顾” 。
天津抗战全面打晌
7月29日凌晨1时,各部队按照指定任务,分四路同时向驻津日军发动攻击。由于突然袭击,初战进展较为顺利,连连取胜,收复了失地。
负责攻打东局子机场的朱春芳团第一营与保安二中队的战士,遵照要求每人准备—小壶汽油和一盒火柴,火速奔向东局子机场。为了抢时间特地选派两名排长跑在部队最前面。当接近机场门口时,先用大刀砍死两名日本岗哨,又见从机场里开来一辆汽车,随即击毁。凌晨2时,大部队赶到一同冲到停机坪。当时日机驾驶员都睡在机身下,听见枪声立即惊起,爬上飞机进行发动企图紧急起飞。中国战士扑向机群,泼上汽油点燃。由于天气炎热,加上跑步前往,战士身带的火柴被汗水浸湿划不着火,仅有七、八架日机起火。战士们便从已点燃的飞机上引过火种继续点燃其他飞机,或用手榴弹炸毁日机。日军见状立即进行疯狂扫射,中国军队安排兵力顽强抵御,但仍有12架日机起飞。有10余架日机被烧或炸毁,机场内烟火冲天、弹声隆隆。3时许,中国军队攻进日本航空兵团司令部,缴获了大量机密文件,包括航空兵正在使用的电报密码。中国军队将日军压制在机场办公楼和营房工事里,占据了飞机场。天亮后毫无遮掩的中国军队被暴露,加上飞起来的12架日机连连向中国军队疯狂反扑,龟缩在办公楼上的日军居高临下配合扫射,中国军队伤亡很大。
朱春芳率领的六七八团二营和保安一队,连夜从北宁公园攻打火车总站(北站)的日军,将日军压制到火车站仓库的楼上,占据了火车总站。后又占领了日军盘踞的北宁铁路总局(今铁道部第三勘测设计院对面),赶走了日本人事务员。接着又以百余名保安队员攻打了附近的公大七厂(今天津印染厂,位于天津北站外的小于庄。原为华新纱厂,1939年9月被日商吞并,七七事变后成为日军基地)。保安队员从该厂西端(今万柳村大街附近)缺口处攻进厂内,分3路袭击厂内日军,占据了该厂发电机房(当时的电台)和制高点水楼塔,攻占了日人办公房。
保安三大队在宁殿武率领下攻击火车东站。日军预备队和航空兵团仓库应战。激战两小时,日军退到—个仓库里,中国军队夺回东站。这时,李文田命令宁殿武留下一个小队(相当于连)严守阵地,其余兵力急速支援海光寺战斗。在东站战斗中,日军妄图以—部分兵力援助,由于法国租界当局拒绝日军通过万国桥(今解放桥)而未成。
三十八师一一四旅二二八团和独立二十六旅六七八团二营,还有保安三中队,在祁光远指挥下,凌晨2时,由八里台插向六里台,向海光寺日本兵营发起猛攻。这时宁殿武的援兵亦从东站靠市民的卡车运送过来。当卡车通过英、法租界遇上路口的工事阻挡时,市民及巡捕主动排除,使援兵顺利通过。29日拂晓,中国军队打到兵营的外围,占据了东面停车场,日军只好龟缩在兵营里。天明后,中国官兵到达兵营护城河外沿。因日兵营工事坚固,并有十几门火炮,是驻军的主力部队,中国军队虽多次攻击几进几退激烈争夺没能得手,只好牢牢包围住兵营。这时,日军的9架飞机向中国军队扫射,兵营内日军趁机反扑。海光寺兵营的激烈战斗,虽没能取胜,但给日军以重创。
为了配合攻打日军的巢穴,三十八师及保安队部分战士,29日凌晨2时,攻进了日租界,从大和街(今兴安路)、旭街(今和平路)、福岛街(今多伦道)三个方向包围了日军守备队,使之陷人混乱中。为摆脱困境,日军从东局子、宜兴埠、火车东站和北站四个方向增援攻人市区,还在日、意租界间海河上(即今天的北安桥南)搭起浮桥。战斗双方伤亡都很大。日本驻津总领事掘内干城给日本驻北平大使馆参事森岛守人发电报,承认“从29日午夜(即凌晨12时左右)起,由于中国方面的攻击,我方处于甚为危急的状态”。
局势转变我军撤离市区
从29日凌晨1时到天明,市内到处炮声隆隆、枪声四起,当市民得知是中国官兵在攻打日本军队时倍受鼓舞,纷纷奔走相告,还自发前来慰问。虽日机不断在空中扫射,市民们仍毫不畏惧夹道欢迎中国军队,给战士们送茶送饭(馒头、大饼、油炸果子)、送酸梅汤、绿豆汤和西瓜,以及毛巾、鞋袜等。指挥部得知后告诫官兵不得收受市民送来的物品。市民们派出代表到部队见领导,要求不要拒收。考虑到天气炎热,市民们的真诚热隋,总指挥部才下令:战士们可以喝水、吃瓜,其他慰问品一律不能收取。可见中国军队的纪律严明,深受百姓赞扬。当天,天津的公、私卡车和公共交通车,几乎全部自动上街为军队运送弹药和伤员。市民不惜流血、牺牲生命全力支援部队修筑工事。海光寺兵营附近一些店铺,将铁门卸下运至前沿阵地。接受军训的大中学生数百人,主动要求参军杀敌,三十八师司令部发了枪支,命名为天津爱国学生抗敌自卫大队,除参与战斗外,侧重管理社会秩序、防奸和维持交通。
战事延至29日中午出现不利我方的局面。预备队仅剩下了—个营兵力,原拟作为总预备队驻守在大沽口的黄维纲一一二旅二二四团二营的官兵,因遭遇日海军舰艇和海河堤岸20多门炮火轰击,未能按原计划进市援助我军。
29日下午2时15分,日航空兵团派出20余架飞机,连续4小时时向中国军队及驻地狂轰滥炸。重点炸了北宁铁路总局以北的保安队总部,北宁公园、择仁里、月纬路上的天津市政府,金汤桥西岸的天津警察,海署,大经路上的造币厂和西端的天津市法院,南开中学和南面的李公祠,日租界北端外的大和街上的市电话局,火车东站和万国桥间的邮务总局,南开女中、南开小学等等,一时间市区火海遍地,浓烟滚滚,房屋倒塌,百姓遭殃。
李文田总指军部所在地亦被10余架敌机轮番轰炸,李文田等被迫撤离转移到一民户住处。宁殿武,祁光远前来报告:海光寺难以攻占,战士几乎全部伤亡。各军队之间联络中断,指挥失灵,伤亡,惨重。而此时日军仍不断从外地调集兵力来津,由山海关开来一列车日军,两辆装甲车已从廊坊向天津开来,塘沽一艘船载日军沿大沽河开来天津。在此隋况下,李文田当即决定,为保存力量,各部队于29日下午3时开始撤出天津,集中到静海县、马厂两地待命。
撤出命令下达后,指挥部组织车辆,将重武器及伤员,在高射机枪掩护下运出市区。截止29日下午4时半,基本撤完。撤退过程中,市民含泪相送,有的要求随军参加抗日,众多官兵感动不已。在15小时英勇搏斗中,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官兵伤亡4000人。
中国军队撤出天津过程中,少数保安队员仍坚守战斗阵地,同日军继续进行战斗。30日中午,日军发现在公大七厂一座20多米高的八角水楼(塔)上仍有中国保安队员抵抗,便下令施放毒气。4名保安队员虽陷于重围,仍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从水楼塔上走出来,拼尽全身力气,与日军展开白刃战,刺死日军6人。此次战斗,保安队员亡68人,日军亡34人,伤5人。
据日军权威部门公布,7月27日至8月3日,平津两地抗日战斗,日军伤亡1233人,其中军官89人。
日军继续施淫威百姓饱受辛酸
中国军队撤出后,日军继续在市内炮击和轰炸。30日上午下着小雨,但市区内仍硝烟弥漫,炮声隆隆,枪声不断。下午2时,日炮从海光寺兵营向南开大学射击。3时许,日军骑兵百余人和数辆满载柴油的卡车驶进南开大学,对未炸平的校舍泼油纵火。顷刻间全校成为火海,烟云蔽天。使校方损失达350余万元,占全国高等院校全部战争损失的1/10。河北天纬路的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黄纬路的河北省立工业学院同时遭焚毁。
南开大学全校6处主要建筑物4处遭毁,1925年落成的思远堂、秀山堂、木斋图书馆、艺琴楼女生宿舍和教授楼以邻近的民房均被夷为平地。此后又将南开女中焚毁,仅留部分女生宿舍;河北工学院耗资30万元刚刚的水利实验馆;北平铁路管理总局大楼被烧焦成—堆空架子,天津市政府均被炸、烧成废墟。河北大经路(今河北中山路)至火车站(今北站)三四百米的大街上,临街的商店房屋均被炸塌。东站附近到处是尸体横陈。在战火中死市民2000余人,十多万难民无家可归。据不完全统计,被日军炸毁破坏的各机关房屋、民房和厂房达成2545间。遭炮火袭击的工厂、企业53家,损失金额2000余万元(现大洋)。
30日,天津沦陷。4000名武装警察被日军解除了武装。
31日,张自忠从北平发电,任命边守靖为天津市市长。
8月1日,除英、法、意租界外,均被日军占领。
紧接着,由日本特务机关操纵的汉奸傀儡组织--天津地方治安维持会宣告成立(在今中山公园内)。12月17日,又成立了天津市特别公署。
天津从此变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人民遭受殖民统治,过着牛马不如的亡国奴的日子。整整煎熬了八年,终于以人民的鲜血换来抗日战争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