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不屈的刘髯公

  在抗日战争时期,天津新闻界人士死于敌寇手里的有两个人:一位是《益世报》的生宝堂;一位是《新天津报》的刘髯公。
  刘髯公生于1893年,是直隶省武清县(今属天津)杨村西河人,回族。其父经营小粮米店,因蚀本关闭。家境困难,刘髯公虽读过几年私塾,但不得不在20岁以前就离家出走,自谋生路。
  他流落在北京时,偶然拾到法国使馆武官丢失的公事皮包,物归原主,武官很感谢他,又听他通晓文墨,把他留在使馆当一名“录事”,后来又派到天津任法国公使驻津办事处的调查长(即侦探长)。从此,刘髯公娶妻生子,又开了个明星自行车行,可谓家成业就。后来他又广交朋友,渐渐地在天津法租界闯出了一点声望。
  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时代,刘髯公深感民不聊生的痛苦,他决心要创办一份平民化的报纸,能替老百姓说话,畅所欲言,大抒中国人民的正气。他聘请好友薛月楼(擅绘画、书法,亦粗通外文)为主笔,段松波任副经理,自己任社长,三人凑出1000元作基金,定报名为《新天津报》,选好社址,于1923年8月正式发刊。开始为4开小报,日发行量500份。从1930年到1937年是该报生意最兴隆的年代,日发行量达5万份。
  “九一八”以后,《新天津报》宣传抗日甚为激烈,经常歌颂抗日英雄马占山、冯占海、上海十九路军蔡廷楷、蒋光鼐以及宋哲元的大刀队等光荣事迹。正因为如此,就有新闻界的败类向日本宪兵队秘密汇报了《新天津报》及刘髯公的抗日活动情况。日军对刘髯公也早已调查清楚,他们知道《新天津报》在大江以北每日行销5万份,是深入民间的报纸,刘髯公又有一定的社会势力,因此不好轻易下手。于是就写下了一份黑材料作为底案。
  1937年天津沦陷前夕,刘髯公也曾考虑到《新天津报》的前途,是随守军退却,还是弃业改行?当时,《新天津报》社址在旧意租界,他想把社址迁到法租界受法国工部局管辖和保护,凭着自己设立的私家电台,收点外国消息,继续出版,一则维持生活,二则还可以赢得读者的欢迎,但决不办给日寇做宣传的汉奸报。他想通过老朋友关系与法国工部局取得联系。
  另外,自“七七”事变以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军猖狂地由东北长驱直入,逼近天津,市郊的百姓们有的房屋被烧,有的妻女被奸污杀害,难民纷纷逃入市内,被各区收寄在公共场所内,难民们大都蓬首垢面,缺衣少食,状况甚为悲惨。当时,特二区东天仙戏院(现为河北区东方影院)收寄难民约有1000多人,这个戏院在报社附近,刘髯公虽有悲天悯人之心,但已自顾不暇,无能为力。他想起了银行界的老朋友——大中银行经理常铸久,过去也曾和他一同办过善举。常的银行和住宅都在旧法租界内,刘髯公想通过他向“下野的寓公”募集赈款,惠济灾黎。
  为了进行募捐和继续出报,刘髯公急于想进入法租界。1937年8月3日下午,他乘汽车经过万国桥(今解放桥)时,下车受设卡放哨的日本宪兵检查,被人认出,当即被押入已准备好的汽车,带进日本宪兵队。
  刘髯公被捕后,非常气愤,他本来性格暴燥,嘴里不住地谩骂着。他在宪兵队里过了三次堂,有文有武,有软有硬。日本宪兵问他参加过什么组织?上头是谁领导的?下边都有谁?做过哪些抗日宣传的活动等等。敌人先是用皮鞭抽打,后来又用压杠子飞电刑等种种办法,企图使刘髯公屈服,但刘宁死不屈,怒骂日本宪兵,最后被投入水牢里浸泡。刘髯公知道走进宪兵队就不会再活着出来了,他在受审讯时,痛斥敌人不讲天理人情屠杀中国人民的罪状,在牢里他常唱着《宁武关》、《骂毛延寿》以及随意编唱的戏词。有时小声哼着:“我纵然为国家尽忠死......也落个青史名标万古美名传。”
  有一次过堂时没有受酷刑,日寇假腥腥地以礼相待,向他提出“中日合作”办报刊的愿望。他仍是骂声不绝,并用自、编的剧词唱起京剧,还学着剧中人在生死关头的悲愤表演。日寇对他的举动十分吃惊,认为这个人疯了,又把他放回水牢里,没有再审讯。刘髯公经历几次严刑拷打,胫骨被打折了,内脏也受了重伤,每天已吃不下东西,奄奄一息了。他的家属托人四处活动,后经天津各清真大寺的阿訇们联名具结保外就医,终于放了出来。回家以后,因受伤过重仍不能下床,每天还是不断地唱、不断地骂,盼望早日赶走小日本,恢复他的事业。
  刘髯公在日本宪兵队被关了3个月,回家后又象僵尸一样躺在床上活了5个多月。他去世那天的早晨,精神尚好,他要求把亲友和报社里几位有关人找到他的床前,听他讲话。他说话时先用眼光注视着每一个人,还想与大家握握手,大家都不愿意叫他做吃力的活动,有人看他已不行了,暗暗在流眼泪。他困难地说:“你们注意,危险!他们(指日寇)问过你、你、你......”他一一地指着,喘着气,最后闭上眼睛,含愤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