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一九三一年天津的“便衣队”骚乱

  1931年9月18日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沈阳事变”,是打出了侵华战争的第一炮。日本军阀侵华
的野心,是世所共知的,他们多方制造事端,寻找借口,妄想一举手便可实现了吞并中国的奢欲。1932年上海的“淞沪战役”(九路军抗击日军的武装入侵)是它在侵华战略上的重要步骤;之前,1931年11月天津出现“便衣队”的骚乱,又是日本要在我国大城市发动“事变”的一次试演。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在天津的“驻屯军”嚣张之极,臭名昭著的特务土肥原窜来天津,积极策划,搜罗汉奸,当时天津“消息”纷传:亦军亦匪的头目在租界里收集党羽。那并不是谣言,而是人们都在警惕日本再演“北大营”式的“事变”。
  那天是1931年11月8日,星期日,汪桂年那时在市教育局充任办事员,同时业余从师读古籍,每星期日下午要到老师处问学。那天汪在外吃了晚饭,到南市玉清池洗澡。时间不过晚八点多钟,便听说市上铺面已经上门,“风声”紧,“地面”已有戒备。他打电话给他的父亲,他父亲在东南角造胰公司任事,他既想“验证”消息是否属实,同时也是“关照”——报告“消息”。他父亲接了电话,急促地说了四个字“赶快回家”。他急忙从浴馆出来,铺面都已上门息灯,街上一片冷寂,行人匆匆疾走,确是紧张气氛。他那时住在西北角小伙巷,电车已经开始收车,他还赶上了一辆。
  回家后,刚刚睡下,不过十一点,就听到从东南方向传来的枪声,还夹着短促的连续枪声——是在一梭子一梭子地打枪,也曾听到几次声响较大的机枪声。听着枪声,“传言”证实了,心情是沉重的。后半夜,枪声渐稀疏、停歇了,只不过偶然有一两声。这枪声都是在东南方面,他心想这只是局部“出事儿”,就在日租界附近。到天亮前枪声便止息了。
  转天是星期一,汪桂年须上班去,同时也惦着打听一下出了什么“动静”。街上行人不多,电车停驶(没“出车”),这说明事态是相当严重的了。他在路上就听说东马路断绝交通,他从估衣街、锅店街奔向金钢桥,商店都没开门,桥口有警察布岗,限制行人过桥。他身上佩有教育局的徽章,便准许过了桥。教育局在河北中山公园,只到了少数人,大家互相“交换情况”,知道是便衣的匪徒从租界放出企图制造骚乱,被我保安队(警察)截击,未得逞。东马路、东南角一带有戒备,意租界也有意国兵和巡捕在路口加岗,限制通行。这天全市交通,只有局部可以通行,与租界的交通大部受阻,白天倒平静无事。
  晚上,很早就“夜阑人静”了,还有枪声,却已是停停响响,也偶然有一阵阵急促的声响,揣测是零星的骚动,但不时出现阵阵的机枪声,估摸着这是借“保侨”来寻衅。第三天夜晚,便在阵阵机枪声后出现炮声了,这是从租界里向河北开炮,就这样一连两三夜。
  这几天汪桂年在家中从报纸号外得知便衣队骚乱,东南角和南市是窜出的所在,日本驻军借口保护侨民安全,在东南角、南市“交界”路口,堆土袋、拉电网、架机枪、站岗警卫,如临大敌。其实这骚乱的来处,尽人皆知,一伙流氓,烟鬼、“白面儿客”(吸毒者),少数“头目”带有枪枝,它们的如意算盘是一哄一抢,制造纷乱,就可以搞出中国内政的变乱,出现地方“新”政权,更可以借口滋出事端。天津的地方当局作了准备,由保安队在东马路和南市布岗,岗位并不在马路“街”上,是在马路两侧铺面的房上;尤其当时东门南的西侧(现在是从大中鞋店直到铁路售票所的那片铺面楼房的旧址)原是冰窖胡同李(“善人”)家的大墙(现在二道街通达东马路的一段,是当年拆建楼房时才豁通的),正是一座最适用的防御工事。听说便衣匪徒进入东马路后,“头目”喝喊前窜,群丑缩着头,褪着肩、猫着腰、溜着边,刚进入东马路不远,便遭到枪击,只有乌兽散,倒的倒了,跑的跑了。所以第二天以后,只不过零零星星地流窜而已。便衣队的行动计划,彻底破产。
  便衣队的骚乱,很快平息了,五六日市面就恢复了平静,日本租界还煞有介事地戒备森严,在制造紧张气氛。我市政府派员向日本租界当局交涉,撤除戒备恢复交通秩序。日方无理纠缠,什么“地方骚乱”,什么中国在天津驻军违反《辛亥条约》,貌似蛮横,只不过强词夺理耍赖遮羞。“便衣队”的阴谋既已破产,就使得日方不得不逐步由局部有限制地“开放”到全部恢复交通。便衣队的骚乱,前后有十天,地方秩序恢复正常。
  如果说日本军国主义者这次制造的骚乱,它所捞到的是把住在张园的溥仪弄到东北去,使得天津市民受到一次惊扰。在金钢桥两岸部分的居民住房被日军炮弹击毁。在河北地区,虽然未出现什么骚乱,由于是政府机关所在,自然要特加戒备,民众也特别警惕。“便衣队”的骚乱,增加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侵略野心的认识和仇恨。在平息骚乱的几天里,市民无不义愤填胸,争购“号外”,互相传告消息,慰问保安队。同时自发地保卫闾里,民众集资在各路口添设“栅栏门”,入夜锁闭,有人打更来防范宵小捣乱。我们从中看到了人心。日本军国王义者的丑行,更激起中国人民抗击侵略者。
  对汉奸的痛恨,是人同此心的。在日本租界里“组织”便衣队”的头子有郝鹏其人。便衣队骚乱平息后,一天清早,他被送到市政府(即金钢桥北今金钢花园第二医院旧址)。据报纸登载消息:郝在熟睡时,赤身被人用棉被裹起装在汽车里送到市政府的。虽然后来由日租界当局纠缠索回,却说明搞叛国的勾当是会“众叛亲离”的。“便衣队”在天津的骚乱,预示着狼子野心的欲壑难填。“便衣队”的阴谋被扼止,日本侵略只有用武装进攻,未及两月,便有了淞沪“一二九”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