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时期的蓟县商界      
  日伪统治时期,蓟县的商业受到一场空前的浩劫。原有德 (山西人,在蓟县经商至今前后达65年),曹永善(当时在城内“大德祥”布铺学徒)、陈福森(旧商会商丁)三位老人以亲身的经历和见闻,述说了当时的情况。
  民国初年至抗战以前,蓟县的商业比较繁荣。全县的商业集中在城关、邦均、马伸桥、上仓、下仓、别山、侯家营、下营八个主要集镇,城关和邦均相对更繁荣一些。
  城关镇是蓟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城内的东、西、南三条街上有大小坐商近百家,店堂林立,匾额高悬,幌旗飘舞。较大的商号有“大德隆”(东街南街各一号),“东德成”等布店,有“庆昌号”、“和祥益”等多家较大的杂货店。“庆昌号”的子火烧,“和祥益”的点心、皮糖远近驰名。“祥记”酒店与邦均、下营的五家烧锅为连号。药店有“天芝堂”等六家。饭馆有“聚仙楼”等多家,其中有三家兼营客栈。“聚仙楼”的熟肉火烧驰名。“渔阳”客店东家纪某代写呈子,打官司告状者多住此店。“德元楼”专营首饰,“永昌号”专营嫁妆,“元记”专营进口洋货。还有鞋店、面铺、肉铺、文具、鲜货、木局、油坊、弹花、染坊、织袜、罗圈、蔬菜、理发、澡堂、当铺等,市面十分热闹。
  邦均镇位于县城西12公里,邦喜、京山公路在此交汇,交通方便,百多家店铺分布于长达三华里的东西长街上。邦均北倚盘山,山区盛产梨、杏、柿子、山楂、核桃、栗子等山货;东南部为冀东大平原,盛产五谷杂粮,历来为京东粮食,山货的主要集散地。特别是当地水质清纯,宜于酿酒,烧锅酿酒业多达8家。“隆”字号的白酒远销京津唐等地,酿酒业的兴盛,又带动了其他行业的发展。
  1933年5月,长城抗战后,由于国民党反动政府实行“先安内,后攘外”的政策,与日本帝国主义签定了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将冀东22县拱手让给了日本。1935年11月25日,日军在通县唆使汉奸殷汝耕成立了“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不久,蓟县城和公路沿线的重要集镇就来了日本顾问和日本宪兵队。从此,蓟县陷于日军铁蹄之下。日本侵略者以发行伪钞、商品倾销等手段进行掠夺,日朝浪人窜入城乡贩卖鸦片,走私贩私,使蓟县商业受到沉重打击。
  1938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蓟县爆发了抗日武装大暴动。暴动的胜利引起了日军的震惊,慌忙从外地调来关东军、蒙古骑兵队、满洲队,进行反扑。先以重兵压向县城及各镇,打开交通线,建立据点,然后实行分割扫荡。邦均、马伸桥两镇地处交通要路,日军沿途烧杀抢掠,两镇遭劫,首当其冲,店铺损失十之七八。下仓镇的店铺在战乱中全部被抢掠一空,被迫关闭。日军在上仓一次屠杀商界18人,所有店铺均遭洗劫。侯家营镇的“万安祥”等商号被付之一炬。下营镇地处山区,也受到严重损失。特别是1942年前后,日伪对蓟县山区实行“三光”政策,对平原反复进行围剿清乡,各大集镇的商业再一次受到沉重打击,城内商业更加衰落。那时,蓟县城有东、西、南三个城门,都有岗哨把守,有日军,有头戴白箍大沿帽的伪警察,也有身穿黄军装的“民团”。对进出城门的男女群众,不仅要查看良民证,还要举手搜身,并趁机对妇女进行调戏、侮辱。搜查中,稍有怀疑,当即逮捕。搜查完毕,群众须向日军弯腰行九十度鞠躬礼方得放行,否则即遭毒打,甚至被刺刀挑死。因此,农民到县城内商号来买货的很少,很多商号只得搬出城外,到西门外大沙河里摆摊卖货。由于日伪军不时进行盘查,群众除一些急需的日用品外,很少有人前去购货,不少商号陆续关门歇业。城内商户剧减,仅剩32户。唯独兴旺的是日伪携手开办的“同乐班”妓院和“官膏店” (大烟馆)。饮食烟酒业在县衙门发饷后才有几天的兴隆生意。
  日伪时期,这个捐那个款名目繁多,摊派不断,幸存商户惨淡经营,负担十分沉重。各种摊派都由县商会进行催收,以承担日伪政府分派的各种五花八门的花销。如1938年8月间,日伪的“兴安部队”,来蓟驻守,令商、民出资修城墙,次年又修缮一次,这两次摊派的款项都很大。1942年4月,伪县知事徐葆莹召集全县商民代表成立修建委员会,扩建伪县公署,仅这一次商界就摊派了伪币十二万三千余元。此外,过兵要摊,修路要摊,挖“防共壕”要摊、建碉堡修炮楼以及各项应酬等等无一不摊、一切花销按“商二民八”的比例摊派,商界要承担十分之二。各商户之间都有一个既定的负担比例,称作“厘股”,每年的旧历年后进行评议确定。无论什么花销摊派,无论摊派捐款多大,都得按此比例承担。每年都有一些商户因不堪重负而倒闭。商户除了承受苛捐杂税二摊派重负外,还要受到日伪人员的敲诈勒索。那时,日伪军、特务来商号,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从来不付钱。有一次,特务头子陶恒来“大德隆”布店拿了两匹布,正是曹永善在站柜台,脸上稍微流露出一点儿不满,就被打了两个嘴巴,陶恒还在店里大嚷大叫:“拉出去,毙了!”幸亏有东院“同和居”的掌柜贾宝林出面调和说尽好话,才使陶恒离去,曹永善这才得以脱身,到后院洗去嘴角的血迹。那时,就是跟日伪沾点儿关系的人,也是乘势欺侮买卖人。有一次,开白面(毒品)馆的朴某来“德聚公”要了几把锁头,没给钱。到年底原有德去要帐,朴某张口就骂:“你这个小杂种,也不看看我是干啥的,胆敢上这里来要钱。”伸手就要打,吓得原有德双手抱头,直往人群里躲,后经旁人说和才算了事。钱没要来,还差点儿挨顿打。
  为了加强对商界的控制,日伪成立新民会后,把县城内各商号的经理、掌柜都叫到宪兵队院内(今农行南院)。特务们头上蒙着毛巾,腰里挎着手枪,强迫大家去独乐寺开会。一个姓杨的经理腿有毛病,走道有点儿瘸,行动慢点儿,在独乐寺门口被踹倒在地,又遭连踢带打,惨叫不止。各商号经理、掌柜被逼无奈,只得加入了新民会。各商号的青年也都被编队入会。日军为了加强奴化教育,逼迫商号的掌柜、经理和雇员、学徒要按时到新民会去学日语,由伪县政府的翻译官、日本特务吉见平三和会长林国雄轮流讲课。每逢来了新上任的日伪军政要员,伪政府就组织这些人列队欢迎,胁迫呼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共荣共存”等口号,发给红绿三角旗。有的青年气愤地把旗子偷偷撕碎扔在地上,从而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于是就派伪警察穿插到行列之中,予以监督。有一次,日军又侵占了我一城市,新民会日本顾问柿岛亲自督领,强迫各商号的青年人参加游行,每人肩上扛根木棍,组成好几百人的队伍,呼喊:庆祝XX城市陷落、皇君万岁等口号。曹永善那时才16岁,被迫而去,消极应付。后来,为抵制这种活动,一些青年就想法装病,拒绝参加。
  有压迫就有反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蓟县人民与日本侵略者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商界也多次暗中筹集款物,支持八路军抗日斗争。1944年冬,日本警备队不知得到了什么信息,将城内各大商号的掌柜抓了起来,扣押在警备队的地牢里(今邮电局西院),逐一严刑拷打,进行追查。县商会会长刘品一闻讯后前去作保,刚一露面也被扣押,罚举板凳,后押入地牢。经亲友多方求情送礼,20多天后,只放出部分人,重点嫌疑对象直接押送北平。各商户无奈,只得变卖货物,筹集巨款把北平市宪兵队运动通了,才被允许取保放出。这些商号掌柜从被抓到释放历时三个月,出来时都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此事对县城商界打击很大,一些商号由此而倒闭或元气大伤,商业由此一蹶不振,日渐萎缩。
  在日伪统治下,蓟县商业遭受的浩劫是空前的。据1944年出版的《蓟县志》记载,当时全县敌占区内的商业,包括坐商和摊贩,只剩16个行业,363户,从业人员约1200人,且其中大多数是小摊贩,仅仅是从事季节性的经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