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人听闻的上仓惨案     
  1938年7月,蓟县爆发了抗日武装大暴动,“抗联”队伍进驻上仓镇(包括南闵庄、后秦各庄、河西镇三村)。同年8月25日,驻扎在别山的日军150余人,在队长石川的带领下奔袭上仓镇。“抗联”队伍主动撤离。石川扑空后,恼羞成怒,以枪杀、刺刀挑、刀劈、活埋、水溺等残忍手段,先后屠杀无辜群众300余人,制造了蓟县境内规模最大的骇人听闻的上仓惨案。笔者采访了部分知情者和见证人,根据录音整理如下:
  刘瑞珍(南闵庄人,现年78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大暴动时,我参加了“便衣队”,队长刘化亭,队伍有30多人,驻扎在南闵庄。8月25日上午10点多钟,得到鬼子向上仓进发的消息,刘队长集合队伍向村东出发。鬼子从东、北、南三面包抄过来(镇西是州河,当时正是汛期,河水猛涨,通行困难)。我们出村不久即与鬼子相遇,两个尖兵受伤撤下来。刘队长带领队伍撤回,命令我和另外两人在村边一家院内监视。村外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我们抬来高桌站在上面了望。一会儿,发现鬼子上来,我们就开了火。枪一响已给街内的队伍和群众报了信,我们便向村南撤,走不多远,也发现了鬼子,又折向东从两股鬼子的中间突了出去。
  撤退时,看见本村群众李金还未跑,喊他同我们一起走,他不肯。事后从他那里得知,鬼子进村见人便杀,先后有张祥,赵玉树等20多名群众被杀害。李金被鬼子用刺刀从嘴里扎入,把牙全搅掉,身上也被刺了几刀,因未中要害,幸存下来。
  镇内商号,作坊因有财产,大部分人没逃走,几十人被当场杀害,40多人被鬼子抓住押往“兴泰德” (酿酒作坊,前店后厂)院内,以刺刀挑、枪杀、刀劈等残忍手段全部杀害,尸体被抛进院内一眼深井内。镇内商号、作坊所有财产被抢劫一空。
  张殿德(后秦各庄人,现年81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那天听到枪响,我们全家扶老携幼,蹚着一尺多深的游沥水,到外村亲戚家躲避。过了一个多月,我们才敢回家。从“兴泰德”井里捞人,我亲见。因时间太长,井里的尸体被水泡得肿大,黑绿黑绿的没有人色。有一个开饭店外号叫吴胖子的,我认识,本来他身体就胖,这时就象吹起的牛一样。尸体有捆着的,也有没捆的,有的四肢不全,有的没有脑袋,从院内一直摆到大街上,共48口。有不少人在亲人的尸体旁痛哭。
  我村刘增、刘江哥儿俩和吴朴的儿子三人,被鬼子在西门外活埋,我去时看见尸体已被挖出,用席盖着。
  王广(南闵庄人,现年86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我们逃走后9月8日才回来。回到村里一看,东门外两条街100多间房全被烧光了。我家房被烧毁,连父亲的尸体也没找到,听说被拉到河边刺杀,尸体漂走了。被枪杀、刺刀挑的群众的尸体,不少被狗撕咬得乱七八糟。张纯被砍下的脑袋还在,但尸体不知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孟红旗(后秦各庄人,现年75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8月25日上午,因为天气热,群众全到街上乘凉。当时日军侵占蓟县时间不长,群众对他们还不太了解,所以,听到鬼子来的消息,我父亲孟庆才和耿宗佑、王绍远三人出村去看。时间不长,我父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另外两个人被鬼子刺死了。这时村里才开始跑反*。这次惨案,我村有22名群众被鬼子杀害。
  耿家振(后秦各庄人,现年73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鬼子当天从村子穿过到上仓街内。8月26日清晨开始挨家挨户搜人。鬼子捉到我,押到街内,踢倒后用细麻绳紧紧描绑,强迫跪在地上。当时街上被捆绑跪在地上的已有70余人,其中还有我们村清真寺的阿訇。村里三名群众去保,也被捆上。人群四周站满端着刺刀的鬼子,石川带着翻译站在人群前面,一脸杀气,不准群众说话。有个斗局的管帐先生叫王中洋,对石川说自己是好人,被石川用战刀在脸上砍下一块肉,耷拉着,满脸是血。下午5点多钟,鬼子把这些人改用粗绳捣绑,并把每个人身上带的钱物翻走。我父亲当时是“维持会”的,听说我被捉去非常着急,出了7亩地,和另外两家凑了 500块大洋,送给宪兵队长和翻译,赎出了我和高贵等5人。宪兵队长和翻译把我们5人叫出去,每人给了一张烙饼,这是我们当天吃到的唯一一点东西。经过北门时,已近夜间10点钟,岗哨不让走,那个宪兵队长和他说了半天才放行。高贵出东门刚走不远,就发现街上横卧两具尸体。经过磨房时,看见伙计在炕边被拦腰砍成两段,驴也被打死了。我们走后,那70余人被拉到州河边,据知情者说,这些人被鬼子用铅条穿锁骨,十来个人穿成一串,用机枪扫、刺刀挑或推到水中活活淹死。
  高凤楼(河西镇人,现年80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我家住在上仓西门外,听说鬼子来了,我母亲她们娘儿几个都跑反了。当时我参加了“报国会”,没有走。第二天早晨,鬼子坐船到了我村(河西镇与上仓街内隔着州河,每年秋季用木头、秫秸搭草桥,汛期拆除,以防阻水)。我到西门隔着门缝向里一看,里面有不少穿着黄衣服的鬼子。我跑回家,当时水淹到后门口,出了门就凫水,远远看见大堤上站满了鬼子。到了蔡庄子,找亲戚换了身衣服,逃到荒地村。我父亲当时正在一家串门,听说鬼子来了,想回家喂狗后再走,结果被捉去。我在蔡庄子听到村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后来听到几声沉闷的枪声。那天,鬼子捉到一个杀一个,只有黄太双的母亲藏在碾盘下得以幸存。
  8月27日,听说鬼子回到了河东,我赶回了村。听说村南坑内有尸体,担心其中有我父亲,便去看。坑内有7具尸体,都是我村的,尹奇、尹俊和他们的父亲被绳子绑着连在一起,其余4人都是单独捆绑。子弹都是从脸面打进,从脑后穿出,后脑海全炸没了。尸体浮在坑内,鲜血将坑水染红。我父亲腰带上穿着牛皮条系着的钥匙,脚穿新双脸鞋,能认出来。尹俊家是木匠铺,有棺材,我挑了一口最薄的,找来我村黄春和抬着去坑边。刚走不远,隔河大堤上鬼子的机枪扫过来。黄春和说什么也不抬了,我只好头顶棺材到坑边将我父亲装殓了。其他几具尸体,因家属十几天后才回家,已全腐烂,用手一拽就掉一块。
  这次惨案,除此之外,我村被拉到河边杀害,连尸体都没找到的还有20余人。尹俊一家三位成年男子全被杀害,剩下两个寡妇拉扯着7个孩子,艰难度日。
  赵芳(南闵庄人,现年62岁),以下是他的叙述:
鬼子来的那天,我爷爷留下看家,让我父母带我逃到程子口村。8月27日那天,我到州河边去玩,看到从上游漂过来许多尸体,被铁丝穿着,每串10来个人不等。那时我7岁,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们一个多月后才敢回家,家里6间房子,连同家具、财物全被烧光。爷爷被鬼子杀害,连尸体也没见到。
  注:跑反,群众口语,指为免遭日伪军残害而离家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