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贵卿居津琐记
  
  鲍贵卿是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显要人物,是张作霖的左辅右弼,是奉系军阀的一员大将。他从小站练兵起家,历任武卫右军右翼工程营队官,北洋新建陆军第二镇第四协统领、芜湖镇守使、黑龙江督军、吉林督军、审计院长、陆军总长等重要职务。
  他自民国十一年(1922年)初下野以后,长期住在天津。那时他聘我当他的常年法律顾问,我给他办理了许多诉讼案件和产业出售、购置以及其他方面的事。所以经常和他接触,一直到民国二十三年他去世的时候为止。因此,我对于鲍贵卿下野后。在天津的一些事情略知梗概。
  鲍贵卿下野以后,由于他当过武卫右军右翼工程营队官,所以他很喜欢工程学,尤其对房屋建筑工程更感兴趣,因此他所住的住宅、别墅中,不少是他自己设计及监工修建的。他的房产中建筑较为巨大的在天津有两处,在北京有两处,在沈阳有一处,在大连有一处。这些建筑都是以豪华)富丽见称,建筑的格调,也都不尽相同。如:他自己设计的天津的“鲍家大楼”(在现在的河北区第一文化宫左近,约一百五十余间),结构就异常别致,甚至每室的内部形式也都各具一格。又如他在北京西郊附近的别墅,建筑在群山的顶峰,房屋约六十余间,亭台、楼阁飞画栋雕梁多样样俱全。立于峰顶,推窗凝眸,俯瞰北京,隐隐在目。再如:他在北京和平门内半壁街的住宅,是张作霖任奉天督军时(约在民国七年左右)赠给他的,院中的太湖石系圆明园故物,乃冯国璋做总统时送给他的。院中建筑及设置格局多经他调度,湖光山色,颇有江南风味。
  天津仁义地产公司是民国三年(1914年)成立的。所经营的地产约有五千余亩,均为当时朝野中各军阀、政客、官僚,以及本市的大商人所有,统归该公司管理。鲍贵卿为该公司的大股东,约有地二百余亩,投入其中。仁义地产公司董事会鉴于鲍常居天津,又懂工程技术,并且与当时权要人士又多有联系,完全可以借他声势,以广招徕,遂推他为该公司董事长。
  鲍贵卿自接任该公司董事长后,见该公司地产大多分布于天津南门外炮台庄附近。,都是些低洼坑地,不能营建房舍。为此就单独成立了一个顺记垫土公司,由解铭臣(山东黄县人)负责管理业务。鲍贵卿出资八万元,购买了长达四十余华里的轻便铁道,一百多部铁轱辘马;又在天津西南郊(现天津水上公园附近)与解铭臣合资,用极低廉的价钱买了六百多亩碱地,取该地的土,通过轻便铁道的运输,将土运至炮台庄附近,垫平仁义公司所属的坑地。这样一来,。仁义公司原来用一百多元一亩买进的土地,再加上垫土费三百元,合计每亩不过四百元,但鲍贵卿竟以每亩两千元出售,后来又涨价至每亩三、四千元之多。由于在这一带长期取土垫地,形成了不少大坑,当时人称之为“解家大坑”。解放后水上公园兴建之人工湖,即利用其大坑造成。
  鲍贵卿在天津南开中学附近有地六十余亩(即今天津南开体育场所占地之一部),与当时的南开中学毗连,因此南开中学就借用此地作为该校操场。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时,鲍委托我来出售这块地,要价每亩三千元,当时有人出价每亩二千五百元,彼此正在研究中,这时南开中学校长张伯苓来找我。张伯苓说: “如果鲍帅卖了此地,学生们就没有练身体上运动课的地方了,要卖,也得由我们南开买。不过我们是教育机构,付不出许多钱,鲍帅得半捐半卖,我们出一半现款,另一半作为鲍帅兴学义举吧。”为此,我陪张伯苓去见鲍贵卿,鲍碍于张伯苓校长之情面,只好索价一半作为定局。后来南开仍付不出半价现款,结果给了五万元了事。
  民国二十年(1931年)初,鲍贵卿手头有些拮据。因为他知道我那时正担任孟恩远的常年法律顾问,并且知道我和孟的关系相当密切,乃嘱托我代为出售土地。有一天他拿出了四十亩地契交给我。他说请你携带此物到孟宅去一趟,指此地向孟借十五万元。我到孟宅后,向孟说明鲍贵卿之意。孟恩远欣然开了一张十五万元的支票,交付于我。并且很客气地说: “地契您拿回去,我们兄弟过得多,鲍帅既有困难,我自当帮助,何必用这个呢?以后鲍帅富裕了再说,否则就算我送给他这点款子。”据我所知,鲍飞孟二人下野后来往不多,为什么交情这么深呢?乃婉询于孟。孟恩远说: “您不知道我与鲍帅在东北的关系。我在吉林督军下野的前夕,鲍帅那时正任黑龙江督军,张作霖正任奉天督军,彼时张作霖实力相当强,野心相当大。他为了使奉系军阀独占东三省,就千方百计挤我下台,以为他将来入关无后顾之忧作准备。当时他调兵遣将,咄咄逼人,我的外甥高士傧任师长,竭力主战,拟与奉张一决雌雄。我当时考虑到:前边有张作霖,后边有鲍贵卿,倘如前后夹攻,后果当不堪设想。我即致函鲍帅,请他在战争爆发时,保持中立。不久,鲍帅给我回信,大意说:咱们都是从小站练兵起来的弟兄,论情当然可以保持中立,但奉张势力雄厚,倘战端一开,稍有疏忽,恐难获胜。以我愚见,不如息战为佳。我接到此信后,踌躇不决。适那时奉天政界方面,又盛传张作霖拟在张作相、鲍贵卿二人中挑选一人继我职务。我在深思熟虑之后,就又致函鲍帅,明白声明:如果我兄命驾前来接我职务,我即愿息战相让。倘不如此,只有兵戎相见,难计其他。鲍帅当时唯奉张马首是瞻,不敢擅专,即将此信交于张作霖。张见我有意下台,因此也就顺水推舟,派鲍帅接替了我的职务。当我交代时,鲍帅给了我很大关照,并对我在吉林的一切权益夕毫未损害,至今我都铭记在心。现在鲍帅有了困难,我理当相助。”听他说完,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回到鲍宅以后夕把孟恩远慨然相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重述了一遍,鲍很感动地说; “当年交接之事,是我分内能办到,这次他慨然相助,我实受之有愧。”经过和我研究,把鲍在那时英租界盖成的十余所房子(即今和平区香港路平安里的楼房)送与孟恩远抵账,因此又让我把这项房契送到孟恩远处。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同时又开了五万元支票,交我带回交予鲍贵卿。由此鲍飞孟二人即经常往还,交谊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