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良知的深情呼唤
——河北梆子现代戏《晚雪》观后
王蕴明
初春清夜，乍暖还寒，走出剧场，漫步于灯火辉煌的繁华街市上，思绪蹁跹， 舞台上那一幕幕戏剧场面始终萦绕在脑海中。我国新时期以来，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经济繁荣，人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然而伴随着市场经济的推进，城乡差别、贫富差距的拉大，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却又带来了社会道德的失范，诚信的缺失，那种急公好义、乐于奉献的传统美德正被消解等诸多的社会问题。由孙德民、王景恒编剧、张曼君执导、天津市河北梆子剧院演出的《晚雪》，便是正面描述曾猖厥一时的贩卖儿童、妇女这一丑恶社会现象，表现了作家“真诚地、深入地、大胆看取人生并写出他的血和肉”（鲁迅语）的现实主义精神和社会责任心。
大千世界，万事纷纭，为文学艺术提供了无比丰富的创作题材。选择怎样的题材，是由作家的立场、观念和价值取向所决定的。然而写什么，只是创作的前提，而关键在于怎么写。《晚雪》的开篇是在以女主人公晚雪与其丈夫立春为中心的乡民群体呼喊着“孩子啊，你在哪里？”声中展开的，辅以时而呼啸而过的警车声，即在寻找失踪女孩燕子的过程中，同时展现着三个社会层面：一是燕子的父母，二是以歌队形式呈现的人民群众，三是国家的政法机关。随着情节的进展，我们知道了燕子是被庆子（男）和黄毛（女）两个人口贩子拐卖走了。在寻找燕子的路途中，这两个狡猾的家伙，利用晚雪和立春的善良和救女心切，不仅骗走了他们仅有的盘缠，更又把晚雪骗卖到深山区的光棍汉大成为妻。如此道德沦丧的黄毛原来也是个被拐卖过多次的受害者，她拐卖别人是为“报复”。这进而又揭示了两个沉重的社会层面：一是社会发展的不平衡，尚存在娶不起妻子的贫困落后地区，二是拐卖人口已成为一种恶性循环的社会顽疾。如此，就深化了剧作所揭示的社会矛盾的广度与厚度。剧作的成功在于没止步于一般社会问题剧的暴露层面，而是展示了社会良知和正义力量的深厚根基。除却开篇寻找孩子的社会层面，剧中又有这样二个场景：饥寒交迫的晚雪昏倒在寻找的路上。醒来时躺在一个煤窑老板的卧室里，工人们正在忙着为她取暖，做姜汤鸡丝面。原来是煤老板救了她,临行还送她一沓钱。而这位煤老板当年也曾被别人救过，所以他“从此怀里总揣着二十万，遇上谁有难，我就伸手援，只为感恩泽回报人间”。而当晚雪被骗卖到深山区要做光棍汉大成之妻时，在她讲明真相后，大成冒着被村民讥笑窝囊、 赔上半生积攒的血汗买妻钱，毅然放走了晚雪。有着深厚的社会良知、 正义力量和国家政权的支撑，晚雪的大爱之心的实现就是必然的了，显示了作家深厚扎实的艺术功力。
文学是人学，描述人、塑造人是文艺的根本课题。《晚雪》中主要写了女主人公晚雪和立春、汉子、大成、黄毛五个人物，由不同的侧面体现了剧作的立意，折射了社会影像。晚雪与立春是社会良知和正义力量的主要代表，二人又有差异。在苦苦寻找他们抱养的被遗弃的孤儿燕子的过程中，立春出于对自身现实生活的考量和对妻子的关爱，中途打了退堂鼓。而晚雪则义无反顾，百折不挠，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她这种巨大的精神力量固然来自于母爱的天性，更来源于自身生命意义的张扬，因为她也是在唐山大地震中被好心人从瓦砾中救出并抚养成人的孤儿。（此处似应再加强一些点染）急公好义、扶危济贫的煤老闆汉子，既是社会正义力量的代表，又可为企业家正名，传递着时代的前瞻性。大成对买到晚雪时的喜悦、听到晚雪倾诉时的苦涩、纠结，直至决然对晓雪的痛苦释放，可谓是最底层社会生态与良知的真切写照。原为孤儿的黄毛因为多次被拐卖而自己也沦丧为人贩子，但当得知被她贩卖的燕子就是她的弃婴时，巨大的情感冲击将她那沦落于深渊中的良知唤醒了。这是一个被扭曲的灵魂，折射了一种残酷的人生现实。对这些人物性格的塑造，剧中都为他们揭示了行为的内在依据和具体的戏剧场面。在此，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作家冷峻的理性审视、热切的人性救赎、缜密的艺术构思和现实的审美理想。
戏曲是一种综合艺术，一部优秀的剧作，有赖于编、导、演、音、美的统力合作。《晚雪》的成功，其深切的艺术感染力即源于此。首先，编导在梆子艺术本体的根基上架构了一种类似民族歌剧的舞台样式：身着不同色调的服装和年龄的群众组成几组可分可合不同造型的歌队，或歌或说。两首主题歌伴随着剧情的进展交替着贯彻全剧：其一，一路走着、走着、走着……/寻找你的踪影 ！/一路喊着、喊着、喊着……/不知喊你多少声！/ 孩子啊，你在哪里？/长路漫漫盼相逢……/。其二，雪花飘，雪花飘/抓把雪花过年了。/雪花开/雪花笑，/堆起雪人戴红帽。/戏剧情节和场面在歌唱中贯穿，人物与人物、歌队与人物、或独唱、或对唱、或联唱、或齐唱，营造了气韵生动，情感充沛、分合自如、浑然一体的舞台景观。剧中每个人物都有很好的抒情唱段。如晚雪在表达对丈夫立春爱意时唱道：你是我亮眼灯一盏/你是我暖身的火一团/你是我脚下的一方地/你是我心中的一座山/有了你能耐过海枯石烂/有了你更不怕地陷天坍/。 又如，晚雪在寻找路上唱道：我不倒，/我挺起腰，/燕子啊，妈妈还要把你找。/妈妈还拿着这顶小红帽/待到雪花飞舞的时候，/妈妈和你一起堆雪人/一起给雪人戴上这顶小红帽。 /，等等，平易、亲切、诗韵、深情。音乐唱腔本色新颖，在传统唱腔高亢激越的基调中强化了抒情性，配器与唱腔搭配融洽无间，主题音乐贯通，保持了全剧音乐的和谐统一。演员阵容整齐，尤其是饰演晚雪的刘志欣，表演朴实洒脱、真切自然，演唱高亢不失圆润、激越而又深沉，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在导演的统筹调度下，每块场景都很饱满灵动，引人入胜。令观者在心灵震撼中引发深思，在沉思中品味人间真情、 爱的温馨和美的愉悦。如此弘扬人间大爱、 呼唤社会良知的隽永诗篇，当能拨动众人的心弦，汇入到建设和谐社会的高歌猛进中。
二O一二年初春于思齐轩
